为调和臧皇后和容贵妃的矛盾, 开元帝举办了一次游园会。这是自姚惠妃中毒事件之后,两个女人头一回见面, 也是自那后两边重臣再次聚首。
游园会最大的看点就是赏景,喝酒吃肉, 吟诗作赋。赏景那是给两位身份高贵女子的, 喝酒吃肉是给吐谷浑使者的, 吟诗作对这种风雅诗则是南朝群臣最喜闻乐见的消遣形势。
游园会在清和园中举行,清和园有一条温泉溪流, 是从上阳宫那个方向的温泉池开凿出来的,贯穿了整个清和园, 宫人在温泉溪流中摆满各种美食, 供游园之人享用。
开元帝左手携着容贵妃, 右手握着臧皇后, 笑容妍妍。两个女人貌合神离, 面子上倒还过得去, 若是不了解内情的, 定以为是和谐的三口之家。
为了这两个女人, 开元帝也颇费了一翻功夫, 甚至刻意邀请了臧皇后之父老国丈成国公,和容贵妃之兄,忠勇侯慕容褚到汤泉行宫。
臧家为助刘乾夺天下,牺牲颇多,臧皇后的两名兄长一名战死沙场,一名在潜入敌营救刘乾时被杀, 留下一门孤儿寡母,如今庞大一个家依然要这位老父亲操持。
慕容氏自南燕灭国,倒是收敛锋芒,修身养性,每年进京参加大朝会的都是这位忠勇侯慕容褚。随慕容褚而来的还有一位,元昭之弟元康。
慕容玖看到元康十分惊讶,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还忍不住回头看开元帝。
开元帝含笑拍拍她的手背,道:“去跟你的兄长弟弟叙叙旧吧,你们许久未说梯己话了。”
慕容玖谢恩离开,开元帝回头又招呼老岳父喝酒,臧皇后自然陪同在侧。他们这对翁婿感情一直很好,开元帝虽然贵为一国之君,却是真真切切地当了个儿子在孝敬这位岳父。
三人在一起,谈的都是家长里短,嫂子如何了,侄子怎样了,如此这般。乍然一听没人会想得到这是一国之君跟一位国公的对话。
臧皇后给父亲斟酒夹菜,没有受一点礼仪制约,脸上也平静恬适,看不出前些日子那极端的情绪来。
“岳父不是喜欢藏地的牦牛肉吗?刚好吐谷浑有进贡,我去拿些过来你先品品味道。”
这种小事当然不需要一国之君躬身亲为,刘乾离开,是想给父女俩留些时间单独相处。
开元帝方走,成国公敛起笑容,看着女儿,苦心劝道:“你啊脾气不能太倔了,现在是一国之母,凡是都大意不得。容贵妃犯错,有皇上担着,你跟她较什么劲?”
刘乾突然请这些皇亲国戚入汤泉宫,这些人岂会不探听缘由。
臧皇后不说话,默默给父亲斟酒。
成国公叹了口气,“为父知道你不屑做什么一国之母,只想像以前一样清清淡淡过日子,相夫教子,安守内室。但是,皇上从来不是池中物,你早该知道他有一天要一飞冲天,既然选择了他,就好好地守在他身边。他是个重情义的人,即便后宫佳丽三千,也绝对不会亏待于你。”
当年慕容玖进宫,臧家是有很多担忧的,怕刘乾只能共患难不能同富贵,而且他对慕容玖几近疯魔的感情,很多人都担心他会做出什么不合规矩的昏聩之事,幸而,在大事上他有分寸,即便宠信慕容玖,也不会让她改变朝廷格局。
成国公一翻开解,臧皇后听了,却也不知到听进去多少。
一刻钟后,刘乾端着牦牛肉过来成国公脸上又恢复了和蔼笑容。
这边谈笑甚欢,那边慕容褚便多看了几眼这边,“皇上对臧卿卿倒是不离不弃。”
这话意味不明,慕容玖抬头看兄长,嘴角含着笑,但那笑容却是冷的,出口的话更是有几分戏谑,她道:“男人若连基本的道德底线都不能坚持,也不配当男人!”
慕容褚脸色变了数变,转头看慕容玖,慕容玖依然是那幅似笑非笑的模样。
当年符秦分崩离析,但慕容氏就分列为几块,他们这一支算是比较薄弱的,借附元家的势力才能建立起南燕。元家原本是支持姚家的,凭什么支持他慕容氏,不就是因为长子元昭看上了慕容玖吗?
慕容褚和其父就这样义无反顾地将这个妹妹给卖了。
这也就罢了,晋国破南燕,为了保命,又义无反顾地将慕容玖卖给了刘乾。这种作为,别说做人父兄了,就算是身为男人,都让男人们觉得羞耻。
慕容玖明明态度没有变化,慕容褚却觉得万分尴尬,忍不住转头看元康,希望他能出来解围,结果元康根本没看他们这边,视线紧紧锁住刘乾,眼中杀机顿现。
慕容褚吓了一跳,赶紧拉了他一把,“你在做什么?”
元康回头,淡淡回道:“没什么。”
慕容褚干脆将他拉到一片花圃围绕的亭子,这里看不到刘乾,也没其他人,方便说话。
慕容褚又是一番自说自话之后,把问题转到他此行来的重点上。
他说:“贵妃娘娘年纪也不小,是该正经养个孩子。臧皇后年轻时伤了身子,只有一个女儿,若是贵妃娘娘生
出儿子来,以皇上对你的宠爱,立为储君,并非难事。父亲还刻意请了郎中为娘娘配了方子,调养身子。”
这种话,这个十年不知听过多少次。
慕容玖觉得,若是换在汉家,这话绝对不该出自一个男人之口,怎么也该女人来传达,她的这位兄长怎么就能这样堂而皇之地跟她说这种话?
这边话音刚落,元康不耻人后,道:“与其在子嗣上做文章,未来还没个定数,不如刺杀了刘氏兄弟,直接篡夺他的江山,这样还不用寄人篱下,仰人鼻息过活!”
慕容褚紧张地四周张望,确定最近的人也在十余丈开外,这才低声斥责道:“你是不想要脑袋了吗?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怎么能够随便说?”
“呵,我不过敢出说来而已,忠勇侯心里未必不是一直这样想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