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部分

塞留下笔又快又稳,仿佛雷岛上横陈的尸体、另一个房间里命悬一线的国王、巴黎城中一众贵族施加的压力,都不能让他的笔尖动摇分毫。

趁着夜色,几名士兵骑上快马,携带装着不同的部署的信件,分头冲入了雨幕中。

主教没有去路易十三的卧房看望国王,而是转去了卧房隔壁的祈祷室。国王身边有御医守着,此时此刻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黑猫土豆被神父喂饱了,无声无息地从门缝溜进了祈祷室,在跪坐的男人身旁打着转,似乎在要求爱抚。然而男人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俨然凝固成了房间的一部分。

土豆玩了一会尾巴,又四下兜了几圈,男人依旧纹丝不动。它无聊地打了个哈欠,蜷缩在角落里渐渐睡着了。

墙上的金色十字架映着微弱的火光,亘古不变地庄严静默。

雨停了又落,夜幕一寸一寸地消退。天边透出鸭青色时,祈祷室的门被推开了。倚在门边的约瑟夫看着里面跪了一夜的主教说:“有两个消息。”

“先听好的。”黎塞留头也不抬。

“国王退烧了。”

主教慢慢回过头,动作迟缓地想要撑起身,然而双腿已经失去了知觉。神父快步走过去架起了他。

“坏的呢?”

约瑟夫笑了笑:“拉罗舍尔那边向法军开火了。”

护士

“早上好医生,这是你今天的门诊时间安排。”ethan走进门,将一张时刻表递给伏案写着什么的女人。

“谢谢。”年长的女医生接过表格,推了推眼镜,仔细地看了一遍上面登记的名字,“哦,今天有个国际病人嘛。”

“是的,是个大日子。”ethan开玩笑地说。

ethan在家医院当护士已经两年了,但自己接待国际病患还是头一次。他对来人十分好奇,更不想出任何差错,看着约定的时间快到了,便早早站去医院门口等着了。

ethan在大学里修过中文,所以医院没再另外请翻译来陪同。虽然对方也在联系邮件里说过自己不需要翻译,但ethan觉得涉及到疾病和药品之类的专业词汇,连本国人民都不一定全懂,很可能还是需要自己上场。所以前几天就查了若干常用词的中文,练习了几遍发音,就怕关键时刻掉链子。

他没站多久就等到了准时到来的病人。远远看见那道身影时,他诧异地挑起眉——对方居然是孤身一人来的,身后也没个帮忙推轮椅的人,看着颇有些凄凉。ethan快步迎上去说:“白先生是吗?你好,我叫ethan,是这里的护士。”

病人看了看他伸在半空的右手,彬彬有礼地握了握:“幸会。”那手心凉凉的。

“从中国一路飞来肯定很累人吧。找到这里还顺利吗?”

“还好,谢谢关心。”

不仅手心是凉的,声音也透着一股寒凉的味道。对方显然不是喜欢聊天的人,但气质还挺温和,再配上那张颇具东方美感的面容,让人很容易就心生好感。

ethan收回了更多寒暄的句子,主动握住轮椅把手,一路将他推进了单人问诊室里。

“我们需要先确认一些关于你的身体情况的问题。”ethan拿出一张调查表格,又叮嘱了一句,“如果有听不懂的地方可以随时问我,我会一些中文。”

病人点了点头。但ethan很快就发现自己之前那番功课算是白准备了。对方一口几乎听不出口音的英语,对答之流畅,让ethan甚至怀疑起他国际病患的身份来。表格上列出的问题很快就填满了回答,ethan站起身说:“请稍等,医生马上就来。”

他走出问诊室,顺手带上门,然后将表格交给了医生。

“很好,我来看看……”医生低头读了半晌,“等等——ethan,你们的交流没出什么障碍吧?”

“完全没有。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医生又去仔细看上面的数据,自言自语似地说,“只是按理说,这损伤情况应该不至于这么严重。当然各人体质也有差异,但还是……算了,我去跟他本人谈谈。”

她拿起表格去了问诊室,ethan好奇地回忆了一下对方提供的数据,可惜专业知识不够,实在看不出什么门道来。

医生在里面待了比平时更长的时间才出来,没有多做解释,只是照常嘱咐ethan带病人去拍片留档,然后去复健中心,先体验一个疗程。

医院最近投了大笔费用重建复健中心,之后就一直在为自己的复健项目做宣传。ethan推着人走进复健室里看了一圈器材,口中熟练地向他介绍着项目的细节。

“虽然效果因人而异,但普遍口碑是很好的,如果你还没看过我们网站上的统计数据和顾客评价的话,有空可以去搜一搜。”ethan最后作为总结语说道,“有什么疑问吗?”

病人陷入了短暂的思索中。

他的神情说不出地微妙,仿佛混杂了一

百种自相矛盾的情绪,ethan忍不住盯着多看了几眼,越看越稀奇。

最后对方问道:“有没有完全不起任何效果的案例?”

“那取决于你对效果的定义是什么,就像我说的,各人的身体和精神情况不一样。我们当然不能对任何一个人下保证让他恢复如初,但只要你自己有信心,就会有某种程度上的……”

“有没有完全不起任何效果的案例?”对方一字不改地又问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