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阳光透过碧纱橱照进月华宫花厅, 这本该是个静谧闲适的午后, 但在场的人个个面色凝重,跟闲适这个词半点不搭。
景帝坐在主位,俊朗的眉眼透着几分狠厉。许皇后坐在他右下角, 再往下便是淑妃、德妃等高位妃嫔, 皆是面色平淡。
盛南晴坐在左下侧, 她刚生产完受不得风, 裹的严严实实的, 额头上戴着个石青色嵌明松绿团福纹样抹额, 脸色还是有些憔悴,但比昨日的苍白要好上许多。
许皇后温柔的看她, 关怀道, “盛妃,你现在可还好?”
接收到来自上级领导的真诚关爱, 盛南晴朝许皇后点点头, “多谢皇后娘娘关心, 臣妾今日恢复不少。”
“那就好。”许皇后微微颔首,见她精神的确尚可, 这才偏头对白露吩咐道,“把人押上来吧。”
不一会儿, 就见两个太监押着个柔媚纤弱的女人进来。
众人一瞧,眸中闪过几分异色,竟然是她?
被押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前段日子风光过一阵子的柳选侍。
这柳选侍原也是个风情娇媚的女子, 如今却是衣衫凌乱,面色如土,嘴里还堵着一块布头,毫无形象可言。
跪倒在地上后,她嘴里的白布被太监扯走。
这刚一扯走,柳选侍就开始娇滴滴求饶起来,“陛下,妾身冤枉啊,妾身真的没有害盛妃娘娘啊……”
她一边说着,一边拖着那副柔弱无骨的身躯往景帝的脚边爬,一双狐媚眼眸像是长着勾子般,妖妖娆娆,我见犹怜。
一众妃嫔心中冷哼:果然是低贱舞女出身,这个时候还不忘勾男人!
盛南晴也打量着这位柳选侍,她怀孕期间一直待在月华宫里,跟这位柳选侍没什么来往,为数不多的几次碰面也只是匆匆一瞥。如今仔细瞧着,的确是个风姿绰约的美人坯子,难怪能让景帝新鲜一段日子。
只是自己跟这位柳选侍连话都没说过两句,她就出手要害自己?
不知道是这柳选侍太过自信了,还是脑子有病。
看着女人伸手抓着自己的袍摆,景帝浓眉一蹙,眼角余光瞥见盛南晴那蹙眉沉思的模样,不免对她有几分愧疚,对这柳选侍的厌恶则是更多了几分。
他毫不留情的踢开腿旁的女人,语气冰冷,“皇后既然有把握将你押来,就定然不会冤了你!柳氏,你最好老实交代。”
那一记窝心脚,踢得柳选侍脸色发白,倒在地上愈发狼狈。
等她从地上爬起来,一双杏眼含着濛濛泪水,带着几分破碎和不可置信看着上座冷漠的男人。
盛南晴冷眼瞧着,纤纤手指漫不经心的抚过衣袖上的石榴团花刺绣,心底为这柳选侍感到悲哀,又是一个对皇帝动心的女人……
估计这个柳选侍此时此刻应该是在想,明明前段时间还温情似水的男人,怎么骤然变得这般狠辣无情。
“来人,将小李子带进来。”许皇后缓缓开口道。
一听到小李子这三个字,下一刻,柳选侍的身子猛地晃动两下。
很快一个被打的浑身是伤的小太监被押了上来,一见到柳选侍,立马哭喊道,“小主,小主,你救救奴才啊!”
柳选侍的脸颊抽搐两下,生硬的别过脑袋。
见到柳选侍这瑟瑟发抖自身都难保的模样,小李子心知不妙,转头就朝着景帝和许皇后磕头,告饶道,“陛下,皇后娘娘,奴才都招,都招!是柳选侍,是她给了奴才一瓶药汁,让奴才趁着盛妃娘娘生产时混入月华宫,将这药汁下到盛妃娘娘的膳食之中。奴才就趁虞奉御不备时,将那药汁倒入了碗勺之中。陛下,皇后娘娘,奴才自知有罪,但奴才也是被柳选侍指使的,奴才不是故意要害盛妃娘娘的啊!”
“你胡说,陛下,皇后娘娘,你们别听这个奴才胡说!”柳选侍连忙反驳道,眼睛死死地瞪着那小李子,像是要把他给生吞活剥了一般。
“奴才所言都是真的,绝无半句虚言。柳选侍说了,如果奴才把这事做成了,她就给奴才黄金白两。她还说,还说……”小李子支支吾吾起来。
淑妃雍容的抬起眼皮,淡淡道,“她还说了什么你尽管说就是,有陛下和皇后娘娘在这,你还怕她什么?”
有了淑妃这句话,小李子彻底豁出去了,一五一十的都说了出来,“柳选侍还说,如果这事做成了,日后她成了宠妃,就提拔奴才当她手下的大太监,保证奴才前途无忧,吃香的喝辣的。”
“你,你,你个狗奴才,我打死你!”柳选侍面色雪白,狠狠地骂道,“你这天雷劈脑子五鬼分尸的没良心种子!”
她边用南边方言骂着,一边上去撕扯着。可怜那小李子被柳选侍的尖指甲抓的脸上一道又一道,嗷嗷的直叫唤。
众妃都冷笑着看这一出狗咬狗的戏码,到底还是许皇后看不过眼,让太监将他们分开。
小李子痛的龇牙咧嘴,边哭边道,“奴才是被痰迷了心,脂油蒙了窍,才信了这毒妇
的鬼话,干出那种伤天害理的事情。盛妃娘娘,奴才对不住你,奴才有罪,但请你看在奴才招供的份上,饶了奴才一条狗命吧。”
盛南晴微微坐正了身子,面色平静的看向那小李子,“你可知她为何要害本宫?”
小李子立马道,“知道,知道。自从盛妃娘娘您的月份重了,陛下每次来后宫都是陪着您,渐渐冷落了柳选侍。她心有不甘,觉得是您夺了她的荣宠。她还说您也不过是个下等宫女出身,跟她差不多,凭什么您可以当上昭仪,她却还是个小小选侍。她不敢对皇嗣下手,只敢在暗中害您,让您再也怀不上,好叫她出了这一口恶气。”
出一口恶气。
盛南晴唇边勾起一抹冷笑来。
小李子又继续道,“她还说这断子草的毒性不强,就算你喝了,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什么反应,不会叫人轻易察觉。她这般多次保证了,奴才才敢做这事来……盛妃娘娘,奴才知道的都说了,求求你饶奴才一命!”
这边小李子还在求饶,那边柳选侍已经慌得浑身颤抖,一双眼睛写满茫然,木木的不知道看向何处。
看着这乱糟糟的场面,景帝心里烦得很,冷声道,“把这个太监拖出去——”
小李子吓得一瘫,磕头更加卖力了,口口声声凄厉的喊道,“皇后娘娘,盛妃娘娘,求求你们,求求你们饶了奴才吧。”
盛南晴面无表情的扫了那小太监一眼,又抬眼看向上座。
许皇后到底不忍,轻声道,“陛下,盛妃刚刚诞下小皇子,不宜杀生见血,就当是为了小皇子积福……”
景帝一向不怎么反驳皇后,这次却是态度坚决的说道,“朕的皇子自然洪福齐天,若是不杀了这贪心手黑的狗奴才,难保宫中其他奴才不会心存侥幸,再干出此等险恶勾当来!”
许皇后一怔,一时间无言以对。
“来人,把这奴才拖出去。看在他坦白的份上,赐毒酒,留个全尸吧。”景帝神色淡漠的说道,轻飘飘一句话,却是他容忍底线内最大的恩典。
很快那个小太监就被拖了下去,徒留一声长长的哀叫。
景帝瞟了一眼许皇后,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戾气稍敛,“朕知道你心慈,但该杀的还是要杀。”
许皇后长长的睫毛微微颤了下,轻轻点头,“臣妾受教。”
她到底还是心太软的。
或许自己真的不适合当皇后?她这般想着,悄悄地看了眼下座的盛妃,只见她面色淡定,眼中没有半点波澜,倒有几分陛下的影子。
许皇后心头轻轻的叹了口气,随后打起精神,平静的看向地下的柳选侍,“柳氏,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听到这声唤,柳选侍如梦初醒般,眼中有了点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