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阳在一旁抬眼皮两头看了看,手指敲了敲桌子,说:“依我之见,还是四人一同去吧,遇到什么事好个照应。”
那黄符中所记下的片段都是四十多年前发生的事情了,四十多年,就算山里真有什么也多半都是荒芜状态了,而且这一趟进山,究竟能不能发现什么秘密也是未知。邵凡安想和师弟过去先探探情况,能找到相关的蛛丝马迹最好,找不到便回,万一路上真遇见什么摆不平的,见势不好就溜之大吉。他本是这么想的,不过人多毕竟好办事,既然沈青阳开口了,他便应道:“也好,就听你的,我们一同进山。”
这之后,四人又各自修养了好几天,邵凡安吃完了最后一颗药,段忌尘把伤口养得差不多了,拆了绷带,方才集体动身。
出发前,邵凡安在屋里拾捣装备,之前用掉的纸鸟补上几只,油纸伞撑开来检查了一下伞骨,没啥问题又合上背到背后。忙活完他一抹脑门,也没抹出汗来,可就是觉着热。他这几天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身上热得慌,晚上睡觉都翻来覆去的折腾,这会儿想少穿件衣服出门,刚出门口就被宋继言发现了,又被赶回来添衣服。
“继言啊,大师兄是真的热。”邵凡安倚在门边上,探着脑袋试图和师弟讨价还价,“就少穿件薄薄的里衫,没什么的。”
“不可以,山里凉。”宋继言说着探手摸了摸邵凡安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皱了皱眉,有些担忧地道:“没发热,师兄你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邵凡安没啥不舒服的,这几天可能是吃好喝好的,精神头养得倍儿足,就是觉得热,倒也不怎么出汗。他想着再磨叽磨叽,宋继言估计就该压着他去找沈青阳号脉看病了,便没再坚持,默默回屋把衣服都裹身上了。
四个人一早向着山中出发。
不出邵凡安所料,他们这一趟再进山,果然没再遇到之前的‘鬼打墙’。这次没费多大功夫,他们便再次回到了那处荒废的村落。
几人循着记忆,试着朝着当年苏绮生离去的方向继续往山中行进,这一回却没那么顺利了。脚下的山路走着走着便融进了山崖之中,路没了,自然就失去了前进的方向。四人在山中漫无头绪的转悠了一大圈,最后还是邵凡安凭着多年行山路的经验,靠着风声寻到了出路。
说是‘出’路,严谨一点来讲,这其实是条‘入’路。
邵凡安跟着风声找到了一条狭窄的小路,路不是通向大山深处的,而是延伸进了山腹之中。
邵凡安打了个火折子,举着向山洞口探了一探,那里头黑黢黢的,光照不进去,深不见底。段忌尘扬手召出一只小狼影来,狼影撒蹄子奔向黑暗之中,段忌尘闭了下眼,又很快睁开,道:“里面别有洞天。”
沈青阳沉吟道:“看来苏绮生进山,是真的‘进’了山腹中。”
这一下也没什么别的选择了,邵凡安把怀里的火折子都拿出来,每人分了一点,分到宋继言手上时,问了一句:“你怎么样?”
宋继言看了一眼那幽深的洞口,摇了摇头:“大师兄,我没事。”
邵凡安把火折子递给沈青阳,忍不住低声多了一句嘴:“沈兄弟,一会儿下去,劳烦你照应下我师弟。”他看了宋继言一眼,声音压得更低了些,“他有点怕黑的毛病。”
沈青阳道:“好说。”
火折子发了一圈儿,最后发的段忌尘。段忌尘把广袖束起来,露出里面的利落劲装,站在洞口那儿拨拉藤蔓,已经是随时准备下洞的样子了。
邵凡安过去一拍他肩膀,他回身看过来,邵凡安把火折子顺手往他怀里一塞,又把他扒拉到自己身后,道:“一会儿你跟在我后面。”
这洞口不大,里头的通道也细细窄窄的,邵凡安他们一行四人全是大高个子,并肩走不进去两个人,只能排成一串儿往下走。他刚刚过了下脑子,都想好了,自己先下,后头跟着段忌尘,沈青阳带着他师弟断后。
段忌尘皱起眉:“我先下,你在我身后。”
“少爷,你有走暗道的经验吗?你带队回头再把队伍带沟里去。”邵凡安脱了肩上有些妨碍行动的披风,团一团塞怀里了,“你跟着我。”他说着扬了扬声音,“大家一会儿都跟紧一些,下头不知什么情况,千万别走散了。”说完一低头,举着火折子第一个探身下了洞。
洞穴很深,四个人摸索着往里走,走了得有半个时辰都没走到头。而且这路说是路,实际上倒更像是一道天然的裂缝,脚下都是不平整的断岩,石壁上也尽是一些层层叠叠的裂缝,有时候还能岔出三条方向去。邵凡安一路打着火折子,看火苗定方向,哪里有风流动就奔哪里走。这一道上磕磕绊绊的,最后终是找到了地方。
“小心脚下。”邵凡安蹲下身子照了照路,然后往下一蹦,直接蹦到了一条平整的石阶上。
后面三人依次落了地,邵凡安热得直拿手掌扇风,另一只手举着火折子往前一递,一下子被眼前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
他们在大山腹中,竟然看到了一整面刻着壁画的石墙。
那石墙约两丈高,长不可测,上头画着一整幅卷轴式的壁画像。
“这是……”沈青阳道,“这画像里的内容是连贯。”
宋继言半天都没说过话,邵凡安先过去看了看他的状态,确认他没什么大事儿之后才仔细观察起这幅壁画。
“看来,这才是山中真正的甬道。”段忌尘左右观察道,“我们走进来的那条路,应该只是条山体的裂缝。”
“这苏绮生究竟是什么来头,竟然能在这山腹中搞出这么大阵仗。”邵凡安忽然往壁画前凑了凑,惊讶地道,“这个……你们来看这个。”
段忌尘立刻跟了过来,邵凡安又转头招呼沈青阳:“沈兄弟!”沈青阳那时正站石壁边上,用手指在一处断岩上摸了摸,又凑在鼻端闻了闻,听见邵凡安叫他,便走了过来。
邵凡安指着壁画上的一处图案,那上头画得像是在进行一场祭祀,一群小小的人躬身在下叩拜,祭台上站着一个什么高大的东西,猛一眼看去,就是一只展开羽翼的大鸟,可再一细看,看着又像是一个身披斗篷、头戴鸟面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