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下嫁 游瓷 3120 字 4个月前

栗延臻这回的确是结结实实挨了几十棍,方棠回到府上,欲言又止地往栗延臻跟前晃了好几次,上药的时候却又被闻修宁拦在门外,恭敬地对他说少将军吩咐过,等上好药才让自己进去。

“你什么意思,栗延臻!”方棠气得在门口发脾气,“好,你不让我进去,那你也不要进我的门!”

闻修宁没有办法:“少夫人,您等一等,很快就好了。”

方棠气鼓鼓地回自己房里,等了许久也没听隔壁有动静。他从床上爬起来,一点点朝着门口挪,耳朵竖起来听着外头的响动。

他快要挪出去了,就听到院子里有人在交谈。方棠趴在门上,悄悄拉开一条缝,只见栗延臻赤裸上半身站在雪地里,白袍随意缠了系在腰上,后背被细麻布裹了几圈,渗出一点红来。

然而这点寒冷和伤痛似乎对栗延臻全无影响,他站在院子里,手中举着剪刀,一点点修剪梅树的花枝。

“少公子,您这样冻坏了怎么好啊?”闻修宁立在一旁,怀抱着剪下来的红梅枝,“还是属下来吧,您回房休息。”

“无妨,很快就弄好了。”

栗延臻抬手的时候,颈后的线条紧绷起来,肩胛凸浮紧实的轮廓如同山水画里的工笔,刀斧削出来般的笔锋收放张弛,似山峦走势。类似的画作方棠房中墙上挂着的有许多,却没有任何一幅,比得上眼前这人天赐的身形。

如此浑然非凡的轮廓,后背却添了很扎眼的伤,说不上皮开肉绽,却也是鲜血淋漓的,不知道要休养多久才能好全。

栗延臻剪掉最后一枚花枝,随手丢给闻修宁:“好了,等少夫人睡醒了出来,刚好看得见。”

他一转身,看到方棠绷着张脸立在门后,门缝里透出的眼神阴沉沉的,像生气的白兔。

“这就醒了?”栗延臻问道,“要不要吃点心?”

方棠却不理他,转身回房了。栗延臻想了想,还是跟上去,追着一抹淡青的背影走进内室。

他见方棠猛然转过身看着自己,眼睛一圈红,嘴巴也撅着:“谁要看你折的梅花!”

方棠似乎快哭了,但他从前其实真的很少掉眼泪,气急了或是委屈的时候,眼眶会变得通红,看上去像受惊的兔子。他走到栗延臻面前,低声问话:“我问你,究竟为什么打你军棍?”

栗延臻无奈地叹了声气,张开手臂将方棠搂进怀里:“原本不想告诉你,昨夜我统领的大营失了火,损失些粮草,问过是我手下亲兵喝酒误事,打翻了油灯才着的火。父亲打了我几十军棍,那两个亲兵逐出军营下狱了。”

“这么严重?”方棠问,“烧了多少粮草?”

“三四座粮仓,也够全营军士吃个把月的了。”栗延臻说,“是我治下无方,罚就罚了,父亲让我长记性而已,夫人别难过了。”

方棠:“我没有难过!”

他顿了下,又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道:“没有!”

栗延臻微笑点头:“嗯,夫人没有。那可不可以让我抱着睡一下,毕竟腰背上的伤也不是完全不疼。”

“疼了抱着我睡就能好了吗?”方棠坚决道,“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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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槐踩着时辰去房里叫方棠午睡起来的时候,一进门就听见内室手忙脚乱的一阵咣当声,接着自家少爷慌慌张张下了床,掀开帐子探头看了看,神色左右顾盼,仿佛要掩藏什么。

“少爷,你午睡该起了,跟张大人他们约了午后山上赏雪的。”青槐早就已经习惯,在他眼里少爷和少将军如胶似漆,正如恩爱眷侣一般,做什么事情都是理所当然的。

方棠朝他摆摆手:“知道了,给、给我换身衣服,这身拿去洗了吧。”

“是,少爷,我叫婵松过来。”

方棠放下帐子,转身看着床上侧身熟睡的人,切切地咬了咬后槽牙,一跺脚,决心不理他,自顾自跑到屏风后头换衣服了。

今日他应几个同乡进士的约,去东山上与他们温酒赏雪,吟诗作画。同去的都是些青年才俊,个个胸有文墨,满腹才思动不动就要随意泼洒,都是朝中有名的狂人。

只是这些人进士及第后都未得大用,同年的状元和榜眼都各居高位、谋要职,唯余他们这些寒门学士望朝堂而兴叹。

现今最有出息的当属方棠,从翰林院熬出了头,官拜校书郎、御史台,与其他人相比,已然算是鱼跃龙门撞大运了。

一群人喝醉了酒,上好的花雕入喉化为满胸的愤懑忧思,方棠刚从溪边遛马回来,就听到几人正击箸为乐,高声齐唱着洛神,七扭八歪地醉倒在凉亭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