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该自己贸然跑进来寻人。画良之这会儿粘了点儿悔,悄声把枪取下,听着背后人有操着听不懂的南疆话说了些什么,隐约闻着个“坎库”的名字,背后一寒,正是南疆叛军中最让人闻风丧胆的“催命军。”
说他催命,都是因其兵贵神速,常赶大军前偷入城外,不择手段摸清城内防守布阵,回头告知大军挑弱处进军,破城就是个片刻之间,才得让他们这南疆十万大军如此迅速推进长陵。
画良之屏气不语,在面具鼻尖上的融雪滴落的一刻,背后的催命鬼动了刀。棕黑色的皮肤像是佛堂里天王脚下狰狞的小鬼,剥开满天枯叶,跃到画良之面前。
画良之早已侯多时,霎时出枪拉住坎库手中的刀,眼底一扫他刀背上雕的恶佛,猛地将七煞伐杜勒到绷紧。
二人力气上势均力敌,都是身材不壮,不是靠气力取胜的战士。然而这根本不由得他去庆幸,背后蜂拥举刀涌上来的人毫不留情朝他的胳膊切去。
画良之试图纳回七煞伐杜,怎知坎库就像故意等着他甩腕,用了反劲儿将缠在自己刀身上铁锁一扭,要七煞伐杜不停使唤,团团缠在上头。
他来不及整理,在两侧敌兵切掉自己胳膊之前不得不脱手弃了线枪,一个横叉滑出横竖拦成盖地网的刀剑阵,拾起地上短刀,借着布甲的缝隙狠狠捅进敌兵的腹中。
催命的坎库不会放过他,一面认出了身手不凡,配黄金妖狐面具的小将为何身份,便更是士气奋起,奔着他的脑袋来。
画良之蹬上三两人胸口跃起,坎库歪头躲开他的刀,背后扑过来的敌兵要扯他肩膀,画良之挥臂抵挡,佛头刀敲在护臂上,速速溜走,让来扑他的几十号人全扑了空。
坎库不再做话,眼里带着戏谑的恶色。画良之知道自己身为太子护卫,被他们杀死在这儿绝对是个涨敌军士气,败长陵自信的坏事儿,进攻一浪一浪直奔要害,挡得越发吃力€€€€怎说都不是个打得长久战的体力,外加寡不敌众。
就像是逮到猎物的饿狼,他们偏要自己死在这里。
画良之不知道自己中了几刀,反正是有什么热的稠的从脊梁骨往下滑,不知是汗还是血。
坎库一声哨响,自树上滑下几十余人,画良之被十几把刀压在下头,护臂扛的咯咯作响,使出吃奶的劲儿将人群撞翻,又躲了身侧朝脖子砍来的刀,忽然觉得腿上一紧。
愕地低头一看,是树上林兵抛出了带勾的铁链,铁钩欠进鞋靴里头,哗啦带得他一个踉跄,画良之迅速弯身躲开刀剑,低头要去扯开鞋靴,却不想背后又是啪地甩来一根,将他另一条腿也纠缠住。
扑通一声被带摔在地。
坎库冲上前来,一刀奔着他脖颈过来。画良之抬手去挡,然而距离太近,护臂只挡得住大半,佛头刀靠近刀柄厚实的部分重重的敲在他脸上,咚地一声,半边颧骨都麻了。
画良之透过面具望着苍茫的天,林间枯木漆黑地交缠在一处,像是巨型蛛网。他在这时候想起他的狗崽子,想他大病未愈,又是四面楚歌,只在自己身边时才能舒怀作笑的脸。
奋然翻滚了身,躲过朝他刺来的剑,拼尽全力动脚起身,带得牵链的兵都跟着晃。然而坎库不给他挣扎的机会,挥手间再是几条铁链齐齐抛来,连大臂带前胸一道缠了起来,铁钩蹭着手臂过去,顿时血染了身上鱼龙服,大红成了酱紫。
忽地一阵马蹄声奔雷响起,枯草叶跟着打颤,躺在地上格外的清晰。随之而来的是泼了满山的杀字,气势洪亮。
坎库闻声啐了一口,收刀跃上马背。
画良之霍地睁眼,面前断后的南疆兵要取了他首级再退,刀伴着风声已经到了耳边,一匹漆黑独马自林间跨冲出来,自他身上掠过,嘭地一声把人撞飞出去。
黑马并未停留,勒转方向笔直朝坎库逃走的方向追去。画良之连忙蹭起身,他靠自己没法从链子里脱身,只能以视线追寻过去,大声喊:“回来!”
黑马这次没听他的话。像个飞弩冲进坎库的兵里,马蹄呼啦踢飞一片,那些人的铁链缠了马蹄,桂弘从马背上跳下来,单剑杀了进去。
与此同时,长陵的护城军随即冲杀而来,借着桂弘缠住他们逃跑脚步的须臾,战成一团。
坎库怔然,若不是见他一身龙子长袍,甚还不信大昭的太子会主动脱离安全的保护圈,跑到这里来跟他作战。
他逃不走,不如带个值钱的人头陪葬。
只是不想传闻中纨绔浪荡,不学无术之辈的攻势竟是如此凶猛,不仅身量上落了差,桂弘全力一剑劈下,登时当地断了坎库的佛头刀。
桂弘后槽牙咬得两颊紧绷,青筋根根沿腮下伸展到眉尾,双目怒睁,瞪成了那踩烂小鬼的天王。
坎库招手意思集中攻击,两侧的南疆军持刀砍过来,追来的长陵士兵被围上来的叛军粘住了脚,无法即使支援,千钧一发之际桂弘利剑不带宽容,徒手掰断劈到他头顶的手腕,再一剑贴颈侧过去,隔着布甲抹断那人脖子。
他接连面无表情挑开数十喉管,血溅到脸上,太子眼中藏着的厉色可怖,骤地扯出抹只牵动了皮肉的骇笑。
南疆人的铁钩链再次抛掷过来,故技重施纠缠上他的手脚。一时间四五条铁链敷在身上,坎库见此夺刃而上,岂料桂弘奋力展臂,脚下发劲,铁链咔嚓作响,绷紧到极限,背后的兵士控制不住,扑空出去,竟被他松了左臂€€€€
坎库大惊,但此时已收不住脚步,硬着头皮朝他腰腹砍去。
桂弘敏锐擒住他持刀的手,此刻强行挣脱出来的右手挥剑直下,伴一声凄厉惨叫,直接将他整条手臂削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