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马等了太久,扬蹄破浪,眨眼间无畏冲进风雪当中,冲进下一片密林。
独龙回神时,哪还见得人影,四处只剩茫茫雪雾。
这暴风雪下得太大了,风声可以淹没人声马声,大雾连自己刀刃所向都看不清,只消个抬头的须臾,哪儿辨别得出那二人跑向何处去?
“人呢?!”
独龙气得叫唤:“操他老母,到嘴的鸭子飞了!追啊,愣什么!”
桂弘一声不吭地攥着画良之的腰侧衣料,紧贴在他背后,再大的风,也吹不散直往鼻子里钻的浓烈血腥味。
他们在迷眼的大雪中逃命。
暴雪真的太大了,画良之的七煞伐杜与烈马马蹄出其不备地扫走被大雪惊骇的南疆兵,冲出包围。
马过再追,然不出片刻,雪上的马蹄印便会遮个彻底。
独龙气得发疯,失了智地喊人去追。
南疆的兵冲进密林,看不清前路,不知此处地势险峻,画良之的马在长陵得过特训,记得路,避得开山险。
但是南疆人不能。
惨叫与毛骨悚然的惊呼不绝于耳,数千的精兵滑下山崖,撞死在凸石上。
南疆的兵不懂雪,不知雪下藏冰,更不知道看似平整的雪面下,藏着何等凶险。
再辨不清方位,迷失在暴雪之中,树根拌脚,倒下就是死。
数千精兵,通通冻死在这野林里。
冲动与自满成了陪葬品,独龙厉目似鬼地站在雪里。
还保持着怒容高吼的动作,冻得僵直。
烈马覆雪浑身通白,是破云的龙,一往无前。
穿过密林,山崖,跑进官道,再入山林。
比起再不能喘息的逃命,他们更像破浪的游鱼,像浪迹天涯,没有明天的侠。
桂弘的呼吸粗粝扑在画良之后颈上€€€€他能清楚地感受到那狗崽子有多紧紧贴着自己,肩头几乎贯穿的伤疼得厉害,二人自入了林开始,马就是他在骑的,自己不过搭在前头,可也快要扛不住他这么用力的挤拥。
他们一路上一言未发,许是马太快了,张口就要吃风,不过更是因画良之心里虚,不知道如何开口。
直到快马一口气跑过连山,入了平原,再这样下去马的体力会撑不下去,身后的人才减缓速度,于马停下的一瞬。
霍地搂住他的腰,整个人从背后欺身下来,像块包袱一样将他裹住了,死死压在马背上。
“嘶……”画良之忍不住漏了声:“疼。”
桂弘把脸埋在他的背上。
他不敢抬头去看。
画良之背后隔着冬衣厚棉,依旧清晰感受到热流浇透衣料,湿暖的透到身上。
“怎么又哭。”
画良之话音刚落便发现自己的情绪怎好像也不受控了,鼻腔里一股又一股地疯狂涌着酸意,他要把骨节塞进嘴里,才能在半晌后平静说得出下一句话。
“阿东,好了。”画良之道:
“狗崽子出息了,靠自己赢了心魔。”
那沉重的脑袋略动两下,闷闷发不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