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戟皱了皱眉,英俊而稍显凌厉眸光却愈发合敛,他依然没有开口,默然一会儿,终于道:“今日无朝,亦无要务,凡矜不要再赶我了。”
慕洵对上他眼睛,稍觉讶异。
陆戟珀深的瞳色,像一束晨午的天光,深深照进沉寂的潭水里。
他像一只受伤幼兽,目光赤诚,却满眼失落。
光束被潭水无尽吸引,他能看到潭底汹涌地激流,暗自搅动翻涌,却始终不愿大方地袒露。
躲藏、潜匿。这向来不是慕洵的做派。
只是对他,从来如此。
“慕凡矜,我们择日成婚吧。”
他盯紧慕洵的眼眸,只待那处潭水乍然泛起微波。
霎那间,潭底涡流激烈地滚涌着,从那深不见底的暗处争相竞上,搅碎齐整天光,如有鱼动,波粼欲现。
慕洵早便料到有这么一天。
他一直在等,一直在探寻,也一直在逃避。
对于陆戟,他到底是什么身份……他能是什么身份?
他的……结发之人?
陆戟眼见那暗流疾速浮涌上来,即将破潭而出。
“咕嘟。”
平静的潭面雾色弥散,仿若一张不见边际织网,静默而囫囵地,将水光尽数吞没。
只愿为君臣。
“陛下……”
“子€€。”陆戟截住他,“你当唤我,陆子€€。”
没来由地,掌下又是一拱。
陆戟并未移目,依旧深深望着他隐泛涟漪的眼底,没入棉衾的手掌却贴于那饱浑的弧度上轻轻摩|挲着,温柔地安|抚着里头莫名惊了神的小家伙们。
皇帝尚不清楚他们因何而动,慕洵却再明了不过。
他的心,跳得太快了。
即便陆戟只是轻轻覆握着他的手,被中隔过单衣与皮肉触碰着他们的血脉,比起那些欲|念焚|身的时刻,这般平静、温和、别无它意的庸淡,竟也勾出一种非同寻常的悸动。
只愿为君臣……
即便在心底自我告诫多次,在眼前这个男人英俊而深情的眼眸下,他依旧难以抑制地动了情。
对于陆戟,他原来情难自禁。
慕洵定了定神,将心下蓬勃满胀的心绪勉强压下,开口的瞬间几乎将长睫全然垂落:“陛下,微臣惭愧……”
似乎一切都是不合时宜的笑话。
从陆戟当年饮下那坛白鹭醉开始,朝堂变局、肃清、重置、趋安。
也正是因为那场醉,他们的关系不再仅于传道受业解惑,不再谨遵正礼,不再止于君臣。
年少方情动,不识岁月愁。原不过是一场山有木枝的美意,何能缘得如此君子好逑的姻果?
慕洵自先帝托付之日起,鞠躬尽瘁,殚精竭虑,只愿他安度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