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思华年 蜜月 3375 字 4个月前

“阿娘,你带阿绫来就是了,干嘛拖上我……你看那顾小姐,恨不能直接坐在阿绫身边不走了……”阿栎嘀咕抱怨。

“闭嘴,吃你的饭。”沈如颇有些不自在,眼见着这顾小姐少女芳心大动,可阿绫客客气气,不解风情似的,不知是不是因为开窍晚,闹得气氛有些尴尬。

回到绣庄,顾老板开始三天两头相邀再聚,甚至亲自登门,旁敲侧击两个孩子的婚事。

“阿绫才十五,好歹等明年再说。”沈如反复推脱。

“虚岁都十六了啊,他不是秋天生的吗,也不算早了。如若你想再留一留他,那我们先把亲事订下嘛。”顾老板毫不气馁,似乎认定了这个准女婿,“如今行里都传遍了,谁人不知沈老板教出了玉宁最年轻的一等绣匠,我怕明年你这门槛都要被踏破啊……”

“这……到时候也看他自己的意思,和哪个看对了眼我也懒得管……”沈如讪笑。

“沈老板这么想可不对啊,婚娶之事,谁人不是父母之命啊。阿绫没有亲人,算是您半个儿子,沈老板与我家门当户对知根知底,在玉宁可谓强强联合,再合适没有,至于两个娃娃,多看看不就看对眼了……”

顾老板带着十二万分诚意,闹得沈如焦头烂额,私下里也催问过几次:“阿绫,你对那顾小姐,当真……”

他摇摇头,深深一拜:“老师,我对顾小姐并无那份心思。此时辜负她一番错爱,总比辜负她一辈子强。”

“多大你才,怎么就一辈子了……真是……我回绝他就是了。”沈如忙扶起他。

眼下,能去京城似乎是给了他个解脱,离开玉宁,过些年那些人自然也会将他淡忘。顾小姐定能觅到真正的意中人,自己也不必亏欠别人什么。听说,御前做事,月银虽说只是与织造局持平,但时不时有主子们额外的犒赏,若是此行能攒下些银两,沈如便可如愿办一所绣学,不再劳神动骨跑进跑出地看货做生意,而是安安心心带学生了。

吴大人的折子递上去,上头还算体恤,叫他们俩年后启程进京。

大年初一,沈如照例封了个红包给阿绫。

他伸手接过,掂量着分量不对。解开一看,里头都是碎银子,少说十几两。

“老师……这太多了……”他随手取出两块,将剩下的悉数归还,“压岁压祟,意头到了就好嘛。”

沈如却执意叫他收着。

“阿绫,今年秋天就十六了吧?男孩子到了十六啊,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人了,可以娶妻生子,再不归谁管,自己做自己的主。所以,这是最后一年给你封压岁钱了。”她摸了摸阿绫的发顶,“ 这些银子也不只是压岁。眼见着你们都要离开家了,有句话叫穷家富路,你和阿栎两人这一路,我也帮衬不上什么,只能给你们点银子傍身。他虽比你年长,心性却总也长不大,比起你来更叫人不放心。”沈如笑着直摇头,叹了口气,“入了宫,你得替沈€€€€看好他,不要叫他得罪人,也别让他闯了祸啊。”

……

“沈€€€€……”他许久没这样叫沈如,心里竟有些舍不得了。虽说他孑然一身,可就像儿时那个神算子说的,他命中注定有贵人相助。自打他出生起,沈€€€€便尽心尽力护他助他,几乎将他当做自己的儿子。以后到了京城里无亲无故,他定会思念玉宁这间小小的绣庄吧。这里装满了他与阿娘的回忆,也有一份不是家人却胜似家人的牵肠挂肚,“€€€€放心,我定好好盯着他。”

正月初八,新年休业的店铺纷纷开张。一清早,织造局内,吴和洲将他二人招到跟前,给了他们带印鉴的公文,交代了几句后,送他们出门。大门外的马车准备停当,预备载他们北上。

马车旁,翠金眼角泛红,陪沈如站在那里,最后递了个包袱给他们:“京城不比玉宁,还下雪呢。这里头是昨晚才赶完的两件棉披风,你们路上若觉得冷就穿上。”

阿栎头先几日一想到要去京城了,还兴奋地失眠,临出发才后知后觉地难过起来,杵在沈如跟前婆婆妈妈不愿上车,最后被当众拍了一把脑袋瓜子,才依依不舍地爬上车去。

车窗帘子一放下去,阿栎便红了眼圈,清早街上静,马蹄踏在石板路上清脆的哒哒声莫名空寂。

阿绫原本还算平静,被他们这么一闹,心里也忍不住一阵发酸,趁没跑远,又探头出去:“€€€€!姐姐!你们照顾好自己!”

他这不大响亮的一嗓子,叫翠金在旁边掏出帕子抹开了泪。

马车昼跑夜休,跑到第四个深夜才赶到京城。

连续几日的颠簸,天气越跑越冷,加之进城门后反反复复的盘查,阿绫他们蜷缩在车里,先前那点对京城的期待早已消磨干净,夜半三更,他此刻对车外头是什么样没有一丁点兴趣,只盼着快些赶到安顿之所,能舒舒服服沐浴,再抱个汤婆子睡上一觉。

进了个陌生的院门,交了文书,领了衣袍铺盖,他们怕扰了旁人,灯都没点,摸着黑擦洗了一下,便上床睡了,冷冰冰的被窝暖了许久才睡着。

第二日才过寅时,又被人粗鲁地吵醒,着急忙慌套上昨夜分发给他们的广袖圆领袍,匆匆站进了人群中,跟在队尾,准备进宫。阿绫打眼一看,这造办处各类匠人近百,这还不知人齐不齐。大家穿着相似,都是类似于官服的圆领,朴素寡淡的月白色,没什么装饰底纹或刺绣。只站在最前的几位,袍子是井天青的,胸前背后绣着€€€€或黄鹂的补子,是末流七八品的官服。

京城不比玉宁那样空气湿软,虽说已经入了春,可清晨的风依旧冷冽干燥,阿栎一起身便开始流鼻血,一路走进宫门,行至造办处,一条帕子已是鲜血淋漓。

造办处的主事见了满脸嫌弃:“你叫什么?”

“沈白栎……”阿栎堵着鼻子闷闷答道。

对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啧,你们新来的几个,这几日先把规矩都学学好。见了人怎么行礼回话,哪里能去哪里不能去,哪些话说得说不得。”他伸手点了个与阿绫他们年纪相仿的年轻男子,“孔甯,你给他们交代清楚,别耽误差事。”

“是。赵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