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不是因为这个。殿下,我们这样处处针对,赶尽杀绝,奴才是怕他狗急跳墙……不是才得了消息,说有徐鸣旧部心中怀怨,怪皇上卸磨杀驴,处死有功之臣,还誓要替亡故的主将讨个公道么,这些人若是与睦王勾结,不得不防啊……”
“这就对了,不怕他急,就怕他不急。”太子不以为然,“云€€现在忙于拆东墙补西墙,你猜,徐鸣那些旧部与是怎么从北边一路逃往京城附近,又是怎么联络上素未谋面的皇子的?”
四喜心中一惊。
“当初云璋从前线回来的时候与我随口提了一句,说是战事告捷之时,徐鸣副将的儿子带着小股亲士趁乱做了逃兵,大约是怕被牵连,想逃到关外去避风头。”云珩转身,示意他跟上,主仆一前一后往€€耀宫的方向走去,云珩压低声音,“我立即让云璋安排了一小队兵马连夜去寻,若是寻到了,就假意加入,将这些人汇总起来。”
“……然后误导他们,引他们回京?”
云珩点头:“边疆多年无战事,那些武人不学无术头脑简单,又常年生活在边关耳目闭塞,对于京城的情势,一知半解,甚至还不知京里做靠山的王爷被削了爵。若是此时有人告知他们,家人和主将还有转圜余地,睦王爷不会对自己的舅舅坐视不理,只是需要有人接应的话,他们自然不会放弃机会。”
“那,这些人,殿下预备怎么用?”
“他们是逃兵,入不了京城,自然是要在外头用……父皇有说何时启程回宫么?”云珩问道。
“太医说,最好是等惊蛰过后,京城回暖了再动身。”
这可真是,千载一会啊。
云珩独自走进书房,四喜识趣,停在了门外头。
殿下与阿绫说话的时候,最厌有旁人在场。
就在众人皆以为一切还会从长计议之时,太子忽然离京。
比原定计划提前了十多天,甚至仓促到连回程护驾的二百禁军都没来得及整备带走。
京城里猜测纷纭,不日各宫各府中,主子们便纷纷得到密报,说皇上此番的病情来势汹汹,怕是要出事,行宫里,太子夜夜衣不解带侍奉左右。
云€€府上自然也探听到消息,说圣驾于七日后启程回宫。
他捏着纸条点燃,拧紧了眉,忖度许久后,沉重地摇了摇头:“不对。这里头有事……先前明明说是病势沉重,这才几日,京城里什么要紧事都没有,为什么不等好转就冒然上路?难不成……父皇他……”
父皇健在,应当还会顾念一丝父子之情,保他周全。退一步说,哪怕他们之间真因为舅舅的事葬送了父子情谊,父皇也不会眼睁睁看云珩将他逼上绝路,毕竟让太子独大只会威胁皇权,留他一命还有一枚能制衡太子党的棋子。
可,若是父皇若不在了……
他深深叹气,为何呢,为何老天都不帮他,非要让父皇在这个节骨眼上病重……
“主子,喝口茶缓缓吧,未必就有事,说不准只是消息有误,皇上身体大好了呢?”
云€€抬起头,接过茶杯时,听到杯碟细碎的响动,是他抑制不住的颤抖。
的确有可能。
可他该等么?敢等么?这样被动地等下去,要么,是父皇龙体无碍平安归来,那他还能在云珩的咄咄逼人下苟延残喘一阵子。
可万一,等到的是父皇仙去云珩顺利继位,亦或是云珩抓准时机趁父皇病重先下杀手取而代之,那他眼下按兵不动无异于等死……他甚至怀疑过父皇这奇怪的病症究竟是怎么染上的,这一切会不会与云珩有关?
如今的太子羽翼丰满,朝中有左丞相和少师一家为首的文官相辅,兵部才交由兰少羽接管,甚至连自己从未正眼看过的云璋都立下了军功,长成可用之才,封王立府,协领禁军……
而他自己呢?所谓的睦王党,树倒猢狲散,忙着与他划清界限算是有良心的,更有甚者为了自保,落井下石,竟将他昔日的把柄尽数送到太子手上。
眼前是一场豪赌。他想翻盘,只剩一条路。
多方消息已证实,太子此次去玉宁走得仓促,只带了几个贴身侍卫快马疾行……所以,回程路上,圣驾身边只先前随驾而去的三百禁军……云€€看了一眼铺在桌上的地势图,指在一片山地丘陵处:“不出意外,兰少羽应当会在城外二十里处迎驾,所以要动手,就要提前出发,最合适就是这附近。你叫府兵们,分批出城,不要惹人耳目。先去我京郊的农庄与舅舅的旧部们汇合整装……”
“主子……您,您的意思是……要,要反?”太监脸色一白,毕竟斗太子与谋逆的性质是截然不同的。
云€€又何尝不知,此行九死一生,希望渺茫,可却是他唯一的可能性了。
破晓,行宫书房内,云珩彻夜未眠,拿匕首削掉燃了一整夜的蜡泪。
“殿下。”四喜悄声而入,付在太子殿下耳旁,“京城那边有动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