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人。”为首的河道工没想到这玩意儿这么不好操控,直接朝着裴醉跪了下去,带着哭腔道,“还打吗?”
河道工本来在堤坝那里喝酒架锅吃饭,稀里糊涂地就被拉来投石头。
听说这些都是当年守城留下来的旧家伙,后来有了火炮,把这些旧家伙淘汰了,才轮到他们用这些东西来投运河道黏土。
可他们只会施工,从来没参与过作战,投这一轮,已经吓得他们无所适从了。
“向左移十五步,放上更重的石块,继续给我打。”裴醉声音比冰寒。
打向粮船的石块确实少了,可本就伤痕累累的船身开始崩塌。木板陷落,旁龙骨也烧得焦黑,哪里承受得住这般漫天火雨与重石攻击。
“向左再移五步,打。”
“退后,二十步,打。”
“摄政王跟殿下是不是有仇啊!!”舵手被打得抱头鼠窜,躲在桅杆后面,只觉得这船马上就要分崩离析。
“是啊!!”向武怒了,小拳头攥得紧紧的,“咱们殿下还在船上呢!!”
“闭嘴。”
生死关头,玄初也不肯让人诋毁小主子半分。
远处的客船却比他们毁灭地更快。
客船篷布开始起火,火舌窜天,而堆放火炮弹的地方开始砰然炸裂,船身立刻便炸飞,在江面上四散崩裂,火药此起彼伏震天响,客船木屑如暴雨四散飞落。
刚刚还打得粮船毫无还手之力的劫匪,已经与他们的船一同葬身在运河中,只剩最后三艘船仍在负隅顽抗。
他们将船划到那五艘粮船背后,避开那漫天石火,更加猛烈地朝着为首的粮船开火,疯狂一般想要将摇摇欲坠的粮船彻底打散。
“够了。”
裴醉低声喝住还要投石的工人。
占了奇袭的地利,仍是无法将他们尽数歼灭么。
裴醉攥掌成拳,手臂微微发颤。
扶宽右臂拼命勾住逐渐倾斜的桅杆,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吼了一嗓子:“船要废了!”
李昀试图从一片火光和浓烟中,找到对面堤坝上那人的身影。
可,什么也看不清。
船开始解体。
李昀拼尽全力抱着那堪堪倾落的桅杆,死死咬着牙,挂在陡峭歪斜的甲板上。
玄初用铁剑刺进地面,一手拼命攥着剑柄,另一手扯着李昀的胳膊,手臂青筋暴起,衣衫起了火,火苗从衣角一直攀上他的手臂,半边身子被火裹着,灼热的剧痛也没能让他撒手。
“主子...有命令。”玄初手臂一直在抖,“梁王,绝不能死。”
李昀眼睛发热。
这世间人与人的羁绊,除了血脉亲情,还有斩不断的恩义。
这五年里,他体会到了许多不曾体验到的东西。
“多谢。”李昀从簌簌落下的木屑中微微抬头,郑重道。
忽得,远处响起震天鼓声,鸣锣声,火炮声,如春潮狂涌,奔雷疾驰。
“来了!!!来了!!!是火船,是兵啊!!!”舵手身体悬在半空,眼泪顺着脸颊淌成了两条小溪,滴滴答答地落下,嗓音嘶哑干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