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临舟看着穆裴轩面上未经掩饰的关切,紧锁的眉头,朝他露出一个笑,说:“我这不是刚睡醒就见了小郡王,心中欢喜€€€€”话说出口,又后悔了,恨不得将话吞回去。穆裴轩见他这没个正经的样子,稍稍放了几分心,轻哼道:“你当自己是睡了一觉吗?”
段临舟笑笑,没有说话。
穆裴轩倒了杯温水,坐床边半抱起段临舟,说:“先润润嗓子。”
段临舟就着他的手喝了一杯水,水喝完了,穆裴轩也没有放开他,只是将杯子随手放在一旁。他拿下巴蹭了蹭段临舟的头顶,又摩挲着柔软的发丝,说:“段临舟。”
段临舟全身虚软无力,自是只能这么靠着穆裴轩,听他沉沉地叫自己的名字,想抬头看穆裴轩,穆裴轩却不让,只收紧了手臂,轻声说:“那些鬼面人是冲着我来的。”
段临舟道:“嗯。”
穆裴轩也不知说些什么,只是见段临舟醒了,便想和他说说话。
他不想再看段临舟气息奄奄地躺在床上的样子了。
穆裴轩说:“是我连累了你。”
段临舟一怔,若有若无地笑了下,说:“嗯,你连累了我,那可怎么办?”
穆裴轩说:“若是以后还碰上这种事,你先走€€€€”
他没说完,段临舟就长长地叹了口气,说:“原来是嫌我碍事了。”
“我没有,”穆裴轩打断他,似乎觉得自己说话太过冷硬,又缓和下来,说,“我并非嫌你碍事。”
穆裴轩顿了顿,接着道:“我是怕你出事。”
段临舟眼中的笑意滞了滞,这话说得太直白坦诚,如火一般,灼得段临舟一下子不知如何反应,他喃喃道:“……穆裴轩。”
穆裴轩重复了一遍,说:“段临舟,那些鬼面人奈何我不得,但是我怕你出事。”
他这话说完,段临舟就重重地咳嗽了起来,他咳得厉害,瘦弱的身体不住地发颤,苍白面颊浮现不正常的红潮,眼睛都咳得红了。穆裴轩教他吓了一跳,忙笨拙地轻拍着段临舟的后背:“段临舟……”
段临舟吃力地摆了摆手,他伏在床头,乌发如墨散了满背。他缓了许久,气息才渐渐平稳下来,胸膛不住地起伏着,段临舟闭了闭眼睛,说:“我有些累了……”
穆裴轩看着段临舟,忍不住伸手碰了碰他的脸颊,道:“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去让小厨房弄点吃的,你一整天没吃东西了。”
段临舟只嗯了声,却没有再看穆裴轩,穆裴轩只当他是身子病弱疲乏,没有在意,替他掖了掖被角才走了出去。
穆裴轩一走,屋中又安静了,段临舟转过脸,静静地望着那扇闭上的房门,眼眶却无端热了热,他攥紧了手指,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才将胸腔内汹涌翻腾的情绪压制下来。
60
段临舟这一病比之二人成婚不久后的风寒来得严重,连着几天,睡着的时候比清醒的时间长,病恹恹的,连话都比以往少了许多,看得穆裴轩焦躁不已。
纪老大夫的医术在瑞州人尽皆知,穆裴轩正有求于他,自不好开罪,终日沉着一张脸,闻安院的下人都小心了几分。
直到第三天,段临舟才能下床。
外头是个好天气,日光和暖,柳三九扶着段临舟走入院中小坐。段临舟和穆裴轩在元宵夜遇袭是大事,为了排查同党,城中风声鹤唳,动静太大,自然也瞒不过陆重和柳三九等人。他们都来探望过段临舟,陆重看望过便走了,柳三九却一得空就扎在闻安院里,和流光一道照顾着段临舟。
穆裴轩对柳三九时刻黏着段临舟有几分不满,可这人到底是段临舟的人,又是个坤泽,穆裴轩只能暗自压下。
他这几日也忙,当晚并未将那些鬼面人一网打尽,巡查的守卫从中找出了几个活口,吊住了命,又是一番审讯。穆裴轩担心鬼面人卷土重来,着人将侯府戒严,柳三九身手不凡,有他在段临舟身边,穆裴轩也能放心不少。
他来时,正好见柳三九端着碗,拿着汤匙喂段临舟喝药。
溶溶的日光洒了段临舟满身,衬得他苍白的脸色透着股子琉璃似的易碎,眼睫毛长,垂着,就着柳三九的手一口一口地喝着药。不知说了什么,段临舟笑了下,柳三九也笑,二人挨得近,竟很有几分和谐。
穆裴轩心中不虞,抬腿走了过去。
段临舟听见脚步声,道:“郡王。”
穆裴轩看着段临舟,神情缓和了几分,轻声说:“今日感觉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