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裴轩,”兰铎咬牙切齿,说,“你当我不知道你这不过是挑拨离间之计?”他刁钻一枪挥向穆裴轩,穆裴轩险险避过,反手长枪刺出直指他咽喉,语气恶劣又散漫,说:“叱罗氏和安南侯府相斗百年,如今竟成了走狗恶犬之流,真是自甘下贱。”
他轻轻吐出那几个字,手中攻势骤然变得更加迅猛,兰铎心中一惊,眼见一枪刺来,抬臂挥枪,二人枪尖连连碰撞,兰铎只觉臂膀发麻,险些跌下马背。他自是很清楚穆裴轩在拿那些话扰乱他的心绪,反应也敏锐,咽下口中血腥气,说:“穆裴轩,听闻当时死在乌头岭的那个小将领是你的兄弟?”
穆裴轩眼神变冷,兰铎如同尝着血腥味的猛兽,阴恻恻道:“你看过他的尸体吗?要说这人也算是个硬骨头,受了那么多伤,竟然不曾服过一下软?我们本想招降他的,他不愿意,我们只能一刀一刀杀了,要不是周庭那个老匹夫,我还要亲手砍下他的脑袋€€€€”
听雷似乎也察觉到了主人的愤怒,打着响鼻,二人下手更见凶狠,都恨不得要对方的命。冷不丁的,兰铎突然听穆裴轩说:“如此恨我,你有父母亲朋命丧我手?”
此话一出,兰铎呼吸都变得更重,咬牙切齿地说:“穆裴轩!”
穆裴轩自言自语一般,说:“王氏中人?”
兰铎恨他手中沾了他至亲的血,却全然不记得的模样,血都似沸了,恨声道:“四年前,三更时分€€€€”
穆裴轩这才恍然,笑了,很是无所谓道:“我想起来了,四年前,我去夜袭你们大营时,确实杀了些人……”
还未等他说完,兰铎已经愤恨至极地持枪攻上,说:“我延善王叔便是死于你手,穆裴轩,我定要杀你,以祭他在天之灵!”
穆裴轩见他已然动怒,心中冷然一笑,自他和这不知名讳的叱罗王氏打照面起,就发觉这人想置他于死地。这种恨,和两国之恨不同,显然是私仇,加之这些时日的试探,穆裴轩笃定此人意气用事,又易怒,约莫是被刘子异抑或是他身后的九莲教利用。
毕竟叱罗王氏想报仇雪恨,最佳选择,就是回到阿勒尔部族,利用王氏余威收拢旧部,再伺机东山再起,而不是自身羽翼未丰,就卷入大梁这摊浑水里。
战鼓擂动,穆裴轩和兰铎在阵前交手,你来我往间,自马背战至马下。二人俱是天乾,骨子里的好战和侵略性一展无遗,新仇加旧恨,兰铎恨不能杀穆裴轩而后快,灰色的眼瞳隐隐泛着野兽一般的凶狠,突然,他抓住一个间隙,就要趁势要穆裴轩命之时,却对上了穆裴轩的眼睛。
那双属于梁人少年的眼睛,冷冷淡淡的,夹杂着一丝讥讽,教愤怒和仇恨冲昏了头脑的兰铎登时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泼下,脊背莫名发凉,下意识地退开片刻,只这片刻,穆裴轩手中长枪就自他肩头穿过。
要不是兰铎反应快,穿过的就不是他的肩头,而是胸膛。
兰铎反手持枪逼退穆裴轩,退了两步,也不再恋战,屈指吹了声口哨翻身上马就欲回城。他身后亲兵也驱马迎了上来,南军战鼓擂得更响,徐英冲得最快,方才兰铎那一枪看得他心都跳出嗓子眼,若非二人时常过招知道穆裴轩留了后手,只怕要当场惊呼出来。
徐英问道:“不追?”
穆裴轩也上了马,道:“不追。”他看着那座城墙,目光冷厉,仿佛透过厚重的城墙看见了安阳城中的首犯,他攥紧缰绳,道,“卜儿关不宜强攻,先退兵。”
退兵时,二人并辔而行,徐英说:“郡王,方才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兰铎?”
他清楚穆裴轩的枪法,知道他那出手时偏了两分。
穆裴轩说:“我想赌一把。”
徐英:“嗯?”
穆裴轩神色冷静,淡淡道:“今晨段临舟给我传讯,白马寺失火,我诈他延真死于火海。”
徐英皱眉道:“可兰铎回去对峙一番不就明白了?”
穆裴轩反问道:“这场火你猜是阿勒尔部族自己放的,还是九莲教的人放的?”
徐英若有所思。
穆裴轩说:“他们既拿了叱罗王氏,自是要以他们为人质,拿捏兰铎。”
“我只不过是提醒兰铎,”穆裴轩凉凉一笑,道,“刘子异到底是梁人,不会全然信任一个外族,便是他信任,叛军的将领便甘心被一个外族人压一头?他们各有所图,便成了一盘散沙€€€€”
穆裴轩顿了顿,吐出几个字,“不堪一击。”
就如穆裴轩所料,兰铎草草地包扎了伤口之后自是去寻孙青问起白马寺营救一事,方从孙青口中得知,延真并未死于火海。
他尚未问及他们何时才能到安阳,就见孙青沉着脸,质问他为何贸然出城?
双方又是一番争执,闹了个不欢而散。
阜州城内。
穆裴轩率军去了卜儿岭,段临舟虽想一同前往,可到底阜州需要主事之人。段临舟身子弱,一经忙碌,不知何时吹了凉风,就有些咳嗽,所幸只是小小的风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