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后王桓坐在书房中,房门洞开,王桓喜雨,从前若是碰上如此瓢泼大雨,他定会心花怒放,命青樽替他在门后置好画桌纸笔,便对雨而作,好不兴致。
却今日他心中无端生出丝丝不好预感,一直坐在书桌后皱眉不言,连青樽见他如此神色也不敢上前打扰。
直到一男子忽然被殷成凤焦急带到他面前,王桓心中不知为何早已跳得飞快,该男子将伯荆山中发生的一切尽数告知,王桓顿如凭空遭劫,只觉浑身上下气血翻腾,将他血肉胡搅。
他忍不住趴在桌上疯狂咳嗽,殷成凤吓了一跳连忙上前递与帕子边轻拍他后背,却帕子拿下只见一摊污血。
王桓的双眼€€顿时血丝遍布,他还未喘过气来便焦急问道:“知行呢...咳咳...咳咳...知行现在在哪里...”
那人立刻回道:“小人来时已错过一天,如今殿下应该已回到京郊了...”
王桓一听顿时赶不上周身疼痛和喘息困难,死死抓着殷成凤便要站起往外冲去。
殷成凤听得谢家出事后本已是眼噙泪水,如今见王桓如此状态更加是泪流满面,她赶紧将那男子打发走后,又拼命抱住王桓不让他离开,偏偏王桓此时是咳得歇斯底里,却死活要往外跑去。
“姨娘...不能让知行入京...姨娘...咳咳...”王桓已经咳得声音沙哑话都不能说清,他只觉喉间如被火烧一般,双眼也带有泪水,他直勾勾地盯着殷成凤,紧张地喊着,“知行...知行...只听我的话...你让我...咳咳咳...他不能进京...”
殷成凤是再无他法,只能赶紧让青樽去将祁缘找来,同时又让家仆立刻把门都关上,自己使劲力气也要紧紧抱住王桓不让他离开。
直到祁缘几乎是跑着冲到屋中,王桓已经是筋疲力尽,脸色如尸般苍白,双唇紫青,他靠在殷成凤臂弯中,双眼迷蒙合起,嘴上却始终不停喃喃“知行”二字。
殷成凤一见到祁缘才松了一口气,只是她垂头便忍不住不停啜泣。
祁缘离开李府前,李匪樵便是将淮南谢氏在伯荆山的遭遇讲述,那时还未得祁缘反应过来,李匪樵忽然沉声唤道:“长熙...”
祁缘心头一顿猛的停下脚步,不敢置信却又不得不提起戒备地回头皱眉看向李匪樵,李匪樵上前两步,伸手沉重地拍了拍祁缘肩膀,才说:“这两日,请您务必要让王二公子留在家中,直到殿下从宫中出来。”
祁缘那时只知沉疑紧盯着李匪樵双眼,须臾后,他面无表情更加是再无回答,转身便要离开,却这时背后又传来一道似乎是深思熟虑许久才下定决心的声音,说道:“长熙...是我们对不住你...”
如今再见王桓如此之态,就算人有铁石心肠,也难不心疼。
祁缘连忙上前将王桓扶起想要带到床上,但王桓一见到他却又立刻猛地抓住他的手,双眼通红如厉鬼般盯着祁缘,颤抖着咬牙道:“帮我...帮我...拦住他...”
祁缘当下只能点头答应,再替他施针让他先昏睡过去后,才上前安慰殷成凤。
殷成凤见王桓终于安静地躺下,她一直紧绷着的身体才得以松懈下来,她顿地坐到桌后,直到祁缘来到她跟前双膝跪下,却无一言,殷成凤才终于忍不住崩溃而哭。
之后祁缘每日上门二次替王桓施针,以及安排了能让他暂且昏睡两日的药物,又吩咐青樽一定要好好看住他,若他有清醒之意定要立刻前往告知。
四月廿二,雨后雾大,四下阴沉,昏暗无光,闷雷阵阵。
谢文昕一早便被传入宫中急报惊醒,急报中只道淮南世子殿下单人匹马从京城南门而入,一路快马加鞭气势冲冲,阻拦者死,守门士卒拦守不得,如今谢宁已是直奔流芳门。
谢文昕顿时大吃一惊,惊慌之余马上传召陈圳等人入宫,又命令护城防连秋立刻率兵至宫门外拦截,却又强调只能活捉,不得致死。
城北军营内贺奉昌两坛浊酒落肚后,猛然将手中空坛往地上用力一扔,酒坛“啪啦”破碎一地,之后他便从屋后武器架上铿锵抽出长缨/枪,一身铠甲,脸上尽带视死如归地往外大步走去。
旭阳初升,云厚而不得普照。
谢宁一身玄衣一手执缰一手握刀直冲流芳门,而他未到流芳门前,便已见到连秋的兵马一字排开挡在那偌大朱漆宫门之前。
连秋一人高坐马上,脸色凝重地紧盯着谢宁来的方向,握住缰绳的手越抓越紧,曾经面对过更凶残的敌军也未曾有过分毫顾虑,却此时看着谢宁单刀匹马踩着一路沙尘来势汹汹,他心中竟无端生出敬畏之情。
每一次连秋要当面对峙王桓或是谢宁时,他脑海中便只剩下王桓当日那句“你只需要负责保护好文昕”,可是他心中的挣扎却是一次比一次厉害。
直到谢宁快要来到他面前,他手中的弯刀越发抓得紧实,就在他正要迎面冲上前去时,忽然从旁边小路中又杀出一匹黑马。
黑马之上架着全副武装的贺奉昌,贺奉昌从旁突然冒出挡在了谢宁与连秋之间,谢宁与连秋皆被其吓了一跳连忙勒起缰绳,谢宁的马前蹄子猛然跃起,差点将谢宁掀翻落地。
贺奉昌这时正杀气腾腾地面对着连秋,半回头对谢宁怒声大吼:“这里有我呢!殿下您赶紧去做您要做的事儿!甭管我!”
谢宁还皱眉愣在途中,身下那匹马在地上不断左右来回进退不是,贺奉昌见其还不离开便又回头着急吼道:“去啊!您还傻愣着做甚啊!”
此话一出,谢宁立马回神,一抽缰绳立刻回头便往宫中北门而去,身后很快便响起了兵戎相交的吵声,只是谢宁如今只能听到座下马蹄踏地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