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王侯 梁州 2994 字 4个月前

“哦?是吗?”阿鱼边重新站起来,边不以为然地说,“我不晓得哦,我也没尝过几次,就之前周先生做过两次,他给了我一碗,我便知道啦。”

阿鱼重新抱着竹篮子,边往山里走去,边又说:“快点走啦,等会儿回去我还得抄书呢,不然可赶不上他们打雪了。”

谢宁看着阿鱼的背影,站起身后赶紧将信笺打开。

信笺上字迹敷衍潦草,谢宁甚至只看一眼,面前便能出现任镜堂写此卷时脸上不耐烦的神情。

信笺上有十六字:杜患无解,疾原不良,天怜芥生,惜重从人。

偏巧此时半空卷来一阵寒风,风掀起地上一层带着星光的白雪,拂过谢宁面前。

谢宁双手缓缓垂下,目光定定地跟在阿鱼背后,攥着信笺的手无意张开,那小纸条是随风飘去。

谢宁沉长地呼出一口气,白烟在半空中弥漫,又幻化消失。

就像从未存在过一般。

直到阿鱼再次叫唤,才将他带回神来,便只能快步跟上前。

因为雪路难行,虽谢宁有武功底子在身,又阿鱼熟悉山路,却如今是一层厚厚新雪覆盖而不能知路途深浅。

二人是试着探着,白茫茫一片好几次在山中绕错路,又好几次阿鱼差点从山上摔下,几经周折,好不容易才找到见君芯的丛堆,再往山下走去时,便已是太阳西斜。

回去路上阿鱼也是再也没有来时的活蹦乱跳,一路垂头丧气嘀咕着《三字经》没抄完,又念叨着错过了和小伙伴打雪的机会。

回到村中时已经是天色暗沉,能见阿鱼的母亲正在村口着急等待。

那位裹着厚厚袄衣的夫人一见到阿鱼便连忙上前,检查了一番没有缺胳膊少腿的,才松了一口气。又是抬头看了谢宁一眼,却情不自禁往后退开两步,脸色胆怯。

阿鱼这时摇了摇他母亲的手,又对他母亲说道:“阿娘,这是宁大哥,宁大哥的哥哥病了,来找周先生看病的。”

他母亲这才讪讪地对谢宁点点头,谢宁也跟着微微颔首,却没有多话,便快步往院子走去。

回到屋前,谢宁推门的声音是尽量放低,却没想到刚将门推开,便能见到里边灯火通明。

王桓一身素白单衣,松松垮垮地披着谢宁的棕狐裘,正端然坐在桌后。

桌上一盏红烛灯,一张羊皮地图,王桓一手执笔,时不时两声咳嗽,又时不时两指捏在眉间轻揉。

听见开门声,本想着放下笔回头招呼谢宁,却一激动,又是忍不住咳了起来。

谢宁是立刻走到他身边,却又觉得自己一身寒气,不愿带到他身上,已经伸到他背后想要将他搂住的手又缓缓停下,只好伸手在他背上轻轻顺着,又心疼地埋怨道:“你这是刚好些,天大的事也不差这一时半刻了。”

王桓才缓下咳嗽,转头看着谢宁笑着说道:“你不在,我一人在屋里也是闲着无聊。再说,如果时刻没有算错,中途没有出错,朝廷这两日应该便收到湟川谢定章要造反的消息了。之后的打算,毕竟是一场时机战,还是要再仔细斟酌,你看...”

王桓说着,便要去牵过谢宁的手将他再往自己身边带近一些,怎料王桓是才碰到一袖冰凉,谢宁便立刻将手抽开。

王桓明白谢宁心意,笑了笑,将自己怀中的汤婆子送到谢宁手上,又伸手从谢宁身后将他揽近,点了点地图上央江一带,又道:“你看这里...”

“子徽,”谢宁心中却是长叹一声,他垂头看着自己冻得通红的双手,片刻后才凝着王桓双眼,沉声道,“你实话与我说,这一路上多少疼痛是真,多少无恙是假?”

王桓停在谢宁肩上的手骤然僵住,后更是缓缓垂下,落在自己盘起的双膝上。

二人皆垂着头,屋内各处皆点起烛灯,窗板仍是支起留有细缝,屋外寒风呼啸如狼嚎,少许从窗隙流入,将烛光吹得明灭,将二人影子照得涣散。

屋里只剩风掀纸张的声音,二人沉默许久,谢宁才微微皱了皱眉,这时他的手也逐渐温暖起来,便伸前将王桓的手拿到自己手上。

谢宁将王桓的手张开,王桓手指修长,骨骼分明,却苍白无血色。谢宁一手垫在王桓手下,一手轻抚着他指尖,慢慢说道:“一切都结束之后,一切都安定下来后,我们就离开,好不好?”

王桓喉结上下滚了滚,没有回答。

谢宁又缓缓道:“到那时候,我们也算是问心无愧,我唯一顾虑的,便只剩时不待我了。”

王桓仍是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