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二臣贼子 张参差 2439 字 4个月前

屏风后面,景平已经将李爻扒得只剩一套里衣,开始新一轮搭脉。

这次他诊得细,发现对方的肺更不好了。

人有喜怒忧思悲,分别对应五脏六腑。

大悲伤肺。

李爻被五弊散连番糟蹋的肺腑根本承受不住激烈的悲喜交叠,今日一口血呛出来算是轻的。景平脑子里随之飘过个困惑:晏初面对难过为何总是平静?只是逞强惯了,不会哭了么?

但眼下,这个困惑是细枝末节,景平仔细判断李爻的状况,将对方埋的针一股脑下了。毒素长时间被圈禁,很不好。索性趁眼下抒泄去,即便病来如山倒,贺大夫也有把握控制,正好跟那劳什子狗皇帝告病,撂挑子在家好好修养。

他用针灸帮李爻通经络,其中几针该是滋味不好捱,李爻却静到鼻息都没半点变化,是彻底晕了。

停针时,李爻已经变成个巨大的插针包,好在眉目舒展不少,景平松出一口气。

他诊得出,李爻体内的毒性总有变化。若非是他以身试毒,短短两年将毒方试得八/九不离十,李爻大概真会如太医断言“活不过三十岁”。

这么一想,景平在心疼、愤怒里咂摸出几分“幸好有我护住你”的庆幸自豪。

他转出屏风,仔细写下新方子,交给胡伯,嘱咐冷水发药,三碗水煎成一碗。

然后,他重新回床边守着,把脖子扭出个常人难弯出的角度,避开李爻身上的针,附耳在他胸腔上€€€€刚刚那口血呛得不对劲,他生怕血被对方倒吸入肺,感染发炎。

可听了好一会儿,也没听出所以然,遂直起身来。

景平活动着脖子寻思:一会儿下了针,得帮他擦擦身子,再把衣裳都换了。

一转念,他暗骂自己实在是大意,光顾着晏初咳血,忘了他脚上的伤也不轻。

他回忆李爻走路姿势,确定他伤在右脚,轻轻揭开被子,将他袜子褪了,见他小腿的伤口包着药、脚踝肿得厉害,那根红绳当然不在了。

肿成这样,当机立断剪了没错。

针灸医治扭挫伤很有效果。

景平去打来温热的水,重新拿一副银针,坐回床边将李爻左脚袜子也脱去,被对方脚踝间熟悉的红绳撞了眼。

他愣了愣,一时辨不出是感动还是心疼。

他将这份珍重揣进心窝藏起来,仔仔细细给李爻热敷、落针、停针、又下针,拿药酒帮他揉脚伤。

午后,皇上旨意到,让康南王居府修养不必忧心政务军务,随之送来很多好药材。

景平面色淡素地把传旨公公送走,嫌弃地打量那堆药,运平两口气,忍住冲动、没迁怒好东西。将李爻能用到的药捡敛出来,让家人帮忙归置在他小药庐的明面。

一整日,李爻都在昏睡,入夜不负景平预料地发烧了。

高热爆发之后,他很不踏实,似乎总是要醒,又醒不过来,翻来覆去、没完没了地说胡话。

一会儿是“郑老师”,一会儿是“爷爷”,一会儿又念叨什么“蝎子”,细细碎碎、听不清整句说的什么。

景平怕他烧坏脑子,将屋里弄得很暖,敞开他的衣裳,一遍遍帮他用温凉的水擦身子降温。

消炎退热症的药嘴对嘴灌下去,折腾到后半夜,李爻烧得像火炭的体温才降下些。

但景平还是不放心,干脆将自己外衣也脱了,缩进被子贴着他,若他再烧起来,即刻就能知道。

李爻这会儿可能清晰了些,知道是景平抱他,意识朦胧地往对方怀里缩。

坚强迸散后的脆弱委实惹人怜。

料想康南王苦中作乐活蹦乱跳、一己之力照拂南晋半壁江山、边交手段刚中带巧、护佑百姓平安,可也终归会病、会伤、会冷……

他与寻常人有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