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规第二日就让他表弟把信送出了宫,孟珏已好几日都未曾上过朝,天色擦黑,孟珏站在御花园里仰面凝望碧紫深黑的天。心中杂乱无章,任夜凉风刮过脸颊,此时却是刺骨的疼。她在哪,过得还好吗?可再次想起她临走时说的话,心中怒意却直直的冒了上来。
如今凉风依旧、旧时王谢堂前燕。可那个“一生一代一双人”的女子,却早已不在身侧。
“爷!爷!”远处,林凛的声音传来,孟珏才稍稍回神。
林凛气喘吁吁的停在孟珏面前,手中还拿着一封信。伸手将信递了过去:“爷,你看,这是从宫里寄来的信,好像是给浣珠姑娘的,是夫人……不……不是、是白姑娘寄来的。”
孟珏心头猛地一颤,宫里?她怎会进了宫了?接过信纸一看,白一一在上写着:浣珠,太后娘娘下旨让我留在杂役库,我在宫中很好,你不必牵挂,我想试试看替咱们相府洗清冤屈。我房中的蜀锦盒子拿好,那日的情况复杂,是我不顾他的感受,你不必多问了。你定要好好儿的留在王府,若是有事便托人写信给我,顺便帮我跟楚怀玉道个歉,利用他是我不对,想必他现在同孟珏的关系也是尴尬,等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他。安好、勿念。
——白一一
他是放不下的,自那日后,他本以为自己可以死心、断念,可以不为她恸、不为她伤。可当他再次看见落在纸上那一行行小楷字迹时,就好像在黑暗的夹缝中瞥见一抹光亮。就仿佛窒息之后突然喘过气来,下一刻却犹如一把尖刀□□胸口般疼痛,再次窒息。
白一一……双儿……一生一代一双人……曾在心中唤了千遍万遍,她究竟是谁?那年的梨花笙箫,究竟是错付了谁的真心?孟珏竟如此疑问着,忽然觉得自己可笑至极。
林凛低微的声音响起:“爷?”
孟珏回神,紧紧抓着袍襟的手猛地松开,淡淡留下一句:“你和锦绣到书房来。”
砚台依旧静静的躺在梨花桌案上,似乎她还在研着墨,讲着自己两个一字的由来,水墨洇开在笔尖,手腕一颤,墨汁砸在了白宣上绵绵柔柔,似乎将她身上的气息尽数展开。
“爷。”林凛道,孟珏抬首见二人进了屋,锦绣屈膝行礼:“王爷。”
孟珏并未说什么,而是直截了当的进入了主题:“她怎知新月的事。”孟珏果然还是问起了关于她的事儿。
不用言明,林凛和锦绣都知孟珏口中的“她”是何人。林凛望了望身旁的锦绣,见她目光有些闪烁,心下好像明白三分。良久、锦绣才说道:“王爷,那日新月跑出了巷子,奴婢去寻,恰巧撞见了她……而后追问奴婢,奴婢才如实的告诉她,还有……还有完颜……”
孟珏听到完颜,忽的感觉心口一阵燎痛,将手中的笔狠狠地一掷,笔墨划了整张白宣,厉声喝道:“你们竟连完颜的事情都告诉她!”
锦绣忙回答:“王爷!那日您为了相爷的事情奔波,完颜又送信来,林凛不在,正巧碰上夫人,才将信给她的。”
孟珏愣在桌案前,似乎是泄了气,久久才道:“下去吧。”孟珏第一次感到自己如此无用,完颜的下落追查不到,娘的安危自己不知!如今竟还让她进了杂役库做宫女,他究竟在想什么!究竟在做什么!
夜深,窗外寒风簌簌,庭院花木扶疏,被风吹斜,烛影摇晃着,似乎她从未离开过。月华凄凄,照着孤独一影。孟珏取了剑来,紫色剑穗随着夜风飘在空中,舞剑的声音穿过树丛,直达心底。好像被剑剖开,一路撕心裂肺痛到深处。剑停了,风却将那剑砍掉的树叶尽数吹起,四处飘扬,却不知终要飘向何方。
背后似是有一人影,脚步声渐近,孟珏余光瞥到那抹黑影,抄起剑柄往后一刺,是楚怀玉。楚怀玉侧身躲过,捡起地上的剑鞘和孟珏过起招来。刀光剑影,声音响彻整个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