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我对你......”
江懿看着他支吾踟蹰的样子,似乎知道了他要说什么,面色微变,几乎想立刻阻止他将其他的话说出来。
若任由他都说出来,那两人的关系会变成什么样子?
这样异样的感情应如自己般好生藏在心中,怎能说出来呢?
可若人家要说的并非自己所想,又是否会显得很自作多情?
“其实我一直对你......”
不远处的士兵骑马赶来,远远招呼道:“裴校尉,您走得也太快了!”
江懿从这旖旎的气氛中惊醒,倏然将手从他手中抽出来,轻咳一声:“我先走了。”
“师父!”
“别跟着我,”江懿蹙眉,加重了语气,“回去做你自己的事。”
裴向云愣愣地看着他决绝转身的背影,有些失魂落魄地垂下手。
真的那么着急吗?
或者说......连听他将话讲完都不愿意么?
***
江懿隐隐猜出裴向云到底想与自己说什么。
他虽然平日对感情一事较为迟钝,却敏锐地察觉出自己这学生待他与待旁人十分不同。即便两人是师徒关系,也未免过于亲密了。
包括但不限于一直同桌吃饭,时常以害怕为由央求要与他同床共眠。刚开始江懿并未察觉出什么不对,只当他没有安全感。可后来越琢磨越蹊跷,又难以忽略自己心中那愈演愈烈的慌乱,便拒了裴向云同睡的请求。
他很少有看不清自己内心想什么的时刻,而此时的看不清,又或许是一种“不愿意看清”。
眼下与那逆徒分处两地,江懿才有机会重新思索起两人的相处方式来,暗暗有些自责。
是自己太没边界感了。
若不是他一直纵容忽视,也不至于让对方一路走歪,而他也沉溺在这非同寻常的亲密关系里,直到现在才醒过神来。幸好裴向云未将那话说出口,不然他真的要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学生。
分开会好吧,他侥幸地想。
兴许过段日子裴向云便知道他对自己不过只是儒慕之情,不过是误解过度的师生关系,而并非和男女之间的爱情相似。
江懿揣着这份侥幸的心思回到燕都,继而投身于忙碌的事务中。他远离燕都多年,眼下需要重新将整个朝廷中的党/派关系理清,同时也要稳固自己的地位,如此才不至于让这些人爬到头上去。
他用这些理由麻痹自己,忙得昏天暗地,偶尔会接到一封来自陇西的信,也都被他压在了文书下,不愿打开。
不能再给裴向云这样错误的信息,让他误以为自己纵容着他有那方面的想法。既然这段莫名的情愫是错误的,那便必须由自己强迫他将其斩断,以免后患无穷。
江懿觉得自己确乎是想得十分剔透明白的,可在朝堂上猛然看见裴向云时,到底还是没抑制住面上的失态。
原来自己这学生天生适合习武,前些日子带了一队不过百人轻骑围剿乌斯游匪,不折一兵一卒,直取地方将领首级。圣上龙颜大悦,特此召他回燕都受封赏。
江懿听着那学生一板一眼地念着冗长而繁琐的话,不动声色地用目光将他从上至下扫了一遍,发现这逆徒非但没缺胳膊少腿,反而整个人个头还往上又窜了窜,眼下应当是要比自己高了。
裴向云将客套话说完后顿了下,再度垂眸道:“臣还要感谢恩师江相,若非江相有恻隐之心,在风雪中将臣带回军营,授臣诗书,教臣习武,臣今日定然没有这般成就。”
江懿的思绪骤然被拽了回来,眉心微蹙,目光中带着几分愠色落在裴向云身上,却恰好碰见他抬眸。两人的目光毫不掩饰地于半空中相撞,江懿有些不自在地率先挪开了。
许久未见,那逆徒眸中粘稠的热意非但未减少几分,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江懿鲜少像现在这般有如此想逃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