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求生倒计时 木兮娘 3367 字 3个月前

太阳穴处青筋暴突,腮帮紧绷,死死咬住牙齿,用力得牙龈渗血,腥甜的味道萦绕于舌尖,不断刺激着赵伯雍,直勾勾瞪着地面的眼球布满猩红的血丝。

“为何将斩落的脑袋挂在公主府门口,为何执意将昌平推到天下人面前!”赵伯雍一字一句,痛得撕心裂肺:“概因五郎亲眼所见三百人葬身火海,概因背负血海奇冤的两江百姓将那冤屈诉至五郎面前,因他清正廉洁,爱民如子,不忍黎民百姓冤屈冲天,却又不能不顾及山河社稷!不能不忠君报国!一边是主辱臣死,一边是冤屈冲天的黎民百姓,赵白鱼五内俱焚,肝肠寸断,有口难言,唯有冒天下之大不韪,唯有背负不孝残暴之名任天下士子文人攻讦,既捍卫君王颜面,又为民申冤,惩戒恶人!”

话语底下潜藏的真相彼此都懂,而今昌平逼宫谋反,罪证确凿,无论查出多大的案子都不会牵扯出元狩帝,因为没人会相信一个逆党叛贼的话。

虽没完全撕开元狩帝的脸面却也令他対不识趣的赵伯雍生出一丝恼意,顾及昌平恶事做尽,他也的确理亏三分,便忍耐着说道:“承玠,朕知道你心有旧怨,但太后年事已高,褫夺昌平爵位封号,贬为庶人,还赐死……太后二十年没见昌平,早已思女入骨,病了许多次,但是昌平回京的这段时日,她老人家仍顾及你,哪怕唯一的女儿到了眼皮底下也拒绝见面,若是让她知道昌平受尽折辱,该如何心碎神伤?”

赵伯雍坚持道:“陛下,两江百姓需要公道!”

“你!冥顽不灵!你就这么记恨当年的事?是不是这二十年来也偷偷埋怨过朕?”

“臣惶恐。”赵伯雍以头抢地,连碰三下,霎时青紫血红一片,“陛下可还记得混乱之时,昌平対五郎说了一句话‘二十年人生受我摆布’?”

元狩帝颔首,当时听完,心里闪过一丝异样,只是没来得及多想,如今仔细向来十分古怪,连带着昌平対赵白鱼异常的厌恨也古怪得厉害。

世上哪有做人母亲的,把自己的孩子当成仇人来対待?

昌平待赵白鱼岂止是仇恨,若能啖肉饮血,赵白鱼早便没命了。

“你知道原因?”元狩帝询问的同时,看向一旁面露诡异畅快笑容的昌平,心生不祥。

赵伯雍抬头,只恨得双目赤红,仿若滴血:“二十年前,昌平服下催产药,故意早臣妻半个时辰生下孩子,令阉狗李得寿刻意调换两个孩子,被贬至洪州时,故意留下孩子,代她受我等迁怒、憎恶、怨恨!”

每说出一个词,脑海中便想起他曾対赵白鱼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那是他的小儿郎,是多灾多难、命途坎坷的小儿郎,可他前半生所受的坎坷、灾难竟都来自于他的至亲!

赵伯雍恨得哆嗦着双手,条条青筋突出,“陛下,臣就问一句,臣的五郎,我赵家的小儿郎,他是犯了什么天条戒律要受这样的罪?”

元狩帝踉跄着倒退一步,显然没料到真相如此荒唐,直直冲击人心,他回想赵白鱼的模样,发现他的记忆里没有小时候的、少年时期的赵白鱼,因为那时候他还是赵家‘四郎’、公主亲子,而为了补偿赵家,他和太后都刻意地忽略赵白鱼,转而宠溺着原来的‘五郎’。

他们対赵钰铮的纵容、宠溺,既是补偿赵家,也是帮昌平赎罪,帮她化解恩怨,可是赵伯雍现在说两个孩子从出生那天起就互相调换了?

他们的补偿、化怨都给错了人,越是纵容、恩宠,便越是亏欠赵白鱼?

元狩帝低头看向掌心的鲜血,看向衫袍上已经干涸的血迹,脑海中不断回闪刚才昌平持刀杀来,无路可退之时,却是他曾屡次产生杀意的赵白鱼挡在他身前,扛住了昌平疯狂的、势不可挡的一刀。

元狩帝一生尊荣,有无数人前仆后继为他而死,但是他知道那些人要么是博一把好一步登天,要么因朝堂社稷安危系于帝王一人,不能有失。

当然也有爱他的人愿意为他死,可是这些人无一不是爱着身为皇帝的他,所有的爱意便都打了个折扣。

此生唯有崔清茹在他落魄艰难的时候爱他,只因爱他,便甘愿赴死,死得惨烈,在元狩帝心中留下永远都无法磨灭的痕迹。

而今又多了一个赵白鱼,不是出于爱、更不是出于忠君事君,只单纯为了他这个人,便愿意以身挡刀,以死相救。

元狩帝看得出来哪怕换个人遇险,赵白鱼也会挺身而出。

対于一个什么人心都见过的帝王而言,无论是刻意的谋算还是因他皇帝的身份而表现出来的爱和敬重,都远不及赵白鱼无差别的舍身相救更让他感怀其真心。

赵白鱼的生死置之度外,拒绝太医为他拔刀时的万念俱灰,为天理公道、为民为国之心,之高节,都令元狩帝动容。

还有从未见过那样茫然无措,失魂落魄,痛心入骨的子鹓,一向意气风发,敢甩帝王脸色,敢和他割袍断义,连蛊毒缠身濒临死亡时,都没哭过、也没慌成那样过的混世魔王,有朝一日,竟也能透骨酸心地当着他的面慌得不知所措。

眼下又有换子的真相当头砸来,元狩帝到底有所亏欠。

赵白鱼,赵白鱼。

黎民百姓的青天,大景朝堂的肱骨重臣,赵府被鸠占鹊巢的幺儿,子鹓三书六礼聘回去的妻,他的救命恩人——

问心有愧啊。

“带下去,交由你,”元狩帝缓缓转身,抬手挥了挥,停顿一会儿说道:“按律惩处。”

“臣,”赵伯雍磕头:“谢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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