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要退婚的人是苏枕月,受人嘲弄诋毁的人是苏枕月,但苏枕月的意见并不重要。
也是,只要能让苏家安全延续下去,一人的声誉又算得了什么?
“……不只是你,整个苏家都陪着你承受外界的非议,这是你身为一个继承人该面对,该学会承受的。”
苏枕月的笑容消失,修长半敛的眼眸里一片幽远微凉:“我既已知道,看到问夏的时候,就该警觉,是我害了他。”
谁能想到,苏家会利用一个十四岁的孩子?
可苏枕月忘了,被利用到骨子里的苏枕月自己,尚且还是整个苏家倾尽一切培养出来的继承人呢。
一个根骨受损,明显再难登极境的族中小辈,对苏家而言,又算得了什么?
温泅雪平静:“是苏家利用他,让他深入危险,凌诀天亲手杀的他。当然,你要是想为他们洗脱,尽可以将罪责揽在自己身上。”
苏枕月望着温泅雪。
温泅雪的眼眸乌黑幽静,笑道:“毕竟罪责归于苏家和凌诀天,就得找他们报仇。但罪责归于你自己,你只需要日复一日地自我厌恶就好了。对吗?”
并未到达眼底,有些黑暗冷锐,纯真又邪气的笑容。
却像是撕开了没有光亮的春夜的狂风。
让压抑的永夜得以透一口气。
苏枕月不急不缓:“你想利用我对付凌诀天。”
温泅雪静静地望着苏枕月,瞳色纯粹得看不到焦点:“你如果不想被我利用,为什么我一叫你,你就来了?为什么现在坐在这里,我一问就将苏家的秘辛全盘说出?你应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吧?你有很多朋友,但除了我,有可以说这些事的人吗?”
毫不客气,但温和的语气。
苏枕月安静地望着温泅雪,脸上水洗一样没有任何表情,从未有过的干净清澈。
手中的玉扇,不自觉从手中落在衣摆上,他察觉了,但没有看一眼。
温泅雪轻轻地说:“上次的诊疗室,你跟我讲永心居的老板,讲你不相信爱情,讲玉兰花族和月光花的关系。让你自己显得理智而危险,轻而易举就能玩弄人心。但是,我一直在想,人做任何事都是有动机的,你的动机是什么呢?震慑我,让我害怕你吗?”
苏枕月没有说话。
他对温泅雪说那些事情的时候,好像显得无所不能,黑暗,邪恶。
任何人心在他眼前都是棋盘上的棋子,轻易就可洞察、操控,但其实,那时候的苏枕月应该是最虚弱的时候。
苏枕月那时候,在黑化。
现在只会更黑。
因为,苏家这片玉兰花林,不但背信弃义,为了让继承人活下去可以弯折到泥里,而且,还贪婪。
妄图利用苏枕月要从神明的身上咬下来一半神格。
比当初的赵家也不遑多让。
温泅雪想了想:“我除了听出了,你恨苏家,恨凌诀天,还有……孤独。你没有人可以说这些,苏家的人不行,凌诀天也不行。”
苏枕月回神,矜持抬眼平静望着温泅雪,笑道:“因为不小心在脆弱的时候,告诉了你一些秘密,反正你也已经知道了,告诉更多似乎也没什么。聪明的人偶尔也会做一两件毫无目的的蠢事。”
温泅雪眼眸静谧内敛,垂眸没有看他,淡淡道:“是吗?做蠢事的时候没想过,我有可能把苏家要杀我的事告诉凌诀天?他正缺个地方展示他的爱意,应该不介意让苏家成为下一个赵家。连苏问夏也会因为绑架我,被他杀,显然他不会看在你的面子上就放过苏家。”
苏枕月:“你会吗?”
温泅雪抬眸,看着他:“那得看,你希望我怎么做?你想让苏家灭亡,我就帮你让苏家灭亡。前提是,你也帮我。”
苏枕月:“如果我不只是要苏家灭亡呢?”
温泅雪看着他:“你还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