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夜锋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难以言喻:
“当年三皇子使心腹上书,轮番劝说,终于使先帝打消了杖杀沈学士的念头。然而沈学士在文人中声名素重,辞官回乡一年之后,他曾经的门生故吏和当地府衙的官员纷纷去拜访求学,门庭若市。”
“先帝听闻此事,不知怎地又勾起旧怒,便派了个内监千里迢迢专程去他家宣读圣旨。那圣旨上写的当然不是什么好话,传旨内监当着他的一众学子儿孙的面,把他大骂了一顿不忠不孝。沈学士已经杖朝之年,当场就……气得呕血而亡。”
“哈……”
何琰君以袖掩目,低低的笑声中是十足的嘲讽。
“这朝廷……横竖都是个笑话。”
她放下袖子,目光冷了下来。
“我去把点心铺昨天的账收拾一下,今儿是开不了张了,明天还是要开的日子总得过下去,不是吗?”
待她离开后,裴年钰刚想喝了口水压压惊,却被楼夜锋轻巧夺过,将水倒进了盆景里。
“这茶已经凉透了。”说罢坐在了他的对面,为他重新斟了一杯温茶。
裴年钰忽道:
“老楼,这事……就别给何岐说了。我怕他把自己怄死。”
楼夜锋点了点头:
“这是自然。不过说起来,老何回来后主人可得治他个擅离职守之罪这般一声不吭就跑出去了,未免太随意了。”
裴年钰自然为他分辩:“情况特殊,情况特殊。影卫也是人,你总得允许人家有处理自己急事的空间。”
楼夜锋没再说话,心道等老何回来恐怕他自己也会去领罚的先前主人只说过其他影卫的所有惩罚都要经主人过目签字才能执行,可没说统领亦然。
裴年钰没有歇太久,回想了一下方才裴年祯透漏的信息,一把拉起楼夜锋:
“走,陪我去一趟宫里,我跟小晟说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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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进了宫中,彼时裴年晟正在勤政殿中会见朝臣,听内侍来报裕王殿下求见,便直接将所有日程都推后了。
裴年钰将他们大哥掉马的事情跟他说了,另外汇报了一下今日早些时候发生在点心铺前的江湖人袭击事故,问他可否需要调查。
“若这些江湖人是冲着何琰君来的也倒罢了,我派几个王府的影卫防着些就是了。我就怕万一是障眼法,是有人想借裴年祯的身份……”
“哥哥说的不无道理,我让人查一下吧。”
而后裴年钰又将那个问题抛给了自家弟弟“若你是他,当时面圣的时候,父亲问你何家父兄是不是你的人,你会怎么回答?”
裴年晟抱臂冷笑一声:
“怎么回答?当然是日他妈三个字了。”
他摇了摇头:
“裴年祯他爹能这样去问他,说明当时他爹已经和他距离翻脸不远了。然而裴年祯错得离谱,皇帝既是太子继位的阻碍,也是最重要的支持。从一开始他就不该处处防范他爹,那是核心政治资源,不是敌人。”
“退一万步讲,就算他太子真的和他爹闹到了成了敌人的地步,那就该去用正儿八经的对敌之策去瓦解旧有朝堂势力就像我曾经做的那样,然后伺机而动。”
“但是他全无准备。”
“他既没有做到获得父亲的全盘支持、占据先天有利条件,又没有真正的用武力夺取权力的决心。行事少决断,缺乏政治手腕,自然更加难以收服人心。”
“若我是他,想从父亲手底救什么人的话,直接让影卫制定计划去劫狱了他何家父兄只是被关在诏狱,又不是影卫的审讯司里。”
“影卫出勤,谁认得出来是谁派的,劫走之后就送到京外乡下安置,避避风头。何家感激救命之恩,必然全家上了太子的贼船。再让何家大哥易容改名进宫,一个死心塌地的东宫幕僚这不就唾手可得。”
裴年钰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