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辞先在将倾的天色下,缓缓笑了,他掸袍朝两人走来,轻嗤道:“区区小儿,不自量力。”
萧衍额间淌血,他挣扎着从晏顷迟怀里爬起来,剧烈的咳嗽让他说不出一句话,血从他的唇间溢出,他满含笑意的盯着墨辞先,眼中阴郁涌动。
“萧阁主倒是爱笑。”墨辞先掌心下压,脚下山脉登时震得更厉害了,山头四分五裂,巨石滚落砸在深涧,震颤不息。
“哈……”萧衍闷闷的笑着,他微微歪头看向墨辞先,面色上的虚弱一扫而空,变作了嗜血的残忍。
墨辞先微蹙眉,听他咬着字音,轻之又轻的说道,“我送你下地狱。”
“你——”话未说完,墨辞先身形陡然滞住。
就在这个瞬间,一把血红色的长剑从他的背后刺穿出来,将人钉在原地。
谁?!墨辞先错愕僵硬的低下头,却只看见了从胸前刺出的剑尖,殷红的血沿着剑锋一滴滴坠落。
这一剑并非出自萧衍,是谁?!
墨辞先倏然倒退了两步,踉跄着稳不住身形。
“是我。”谢怀霜自他的身后走出,面上的笑意已然被隐去,略显的虚弱,“阁老,我们许久未见了。”
“谢……谢、怀霜,你……”墨辞先声音断续,心口的剧痛让他拼凑不出完整的话。
“你以为我会白痴到去送死么?”萧衍学着他的模样,慈爱的笑了,“失去了控制,师父便会恢复理智,我只需要创造一个机会给他,一切便结束了。”
他说着,用未断的那只左手,紧紧掐住了墨辞先的脖颈,一分分的收紧:“墨辞先你知道么,我早就想这么做了,也不妨告诉你,你的好学生裴昭被我做成了人彘,我生剥了他的皮,挖走了他的眼,拔去了他的舌,砍断他的四肢,将他留在瓮中,可我没有让他聋,你知道为什么吗?”
墨辞先喉咙被卡的太死,吐不出话,呛出的血落在萧衍掌心里,萧衍和善的说道:“因为我想让他就像你这样,能够听见我说话,却无法做出任何事来。我不让他死,因为死对他而言,太仁慈了,没有什么比日复一日的折磨他更让我愉悦。”
萧衍说到此处,满是恶意的笑起来:“我不过是废了一条手臂,便可以换你的命,真是太值了。”
只要能够拖墨辞先下地狱,萧衍甚至可以全身经脉皆断!他根本不在乎这条命,也不在乎任何人。
他从沈闲给的传音里,清楚的知道了当年的真相,可那又如何?他不爱晏顷迟,也不愿再为此堕落。
前情旧债从今往后再也不是束缚他的枷锁!他今日便要彻底结束这一切。
墨辞先遍布血丝的双目紧紧凝视着他,忽然间大笑道:“好、好啊!那我们就……一起下、下地狱罢!”
另一边,沈闲带着弟子正要从山道上赶过来,就当此时,整座巍峨的高山发出了轰隆隆的闷鸣,脚下土地震颤不止,弟子们站不稳,七倒八歪的滚倒一片。
巨石砸塌,从山道上不断滚落,一时间,所有人乱作一团,大地竟在这颤动中霍然裂出一道巨大的豁口,将山脉从中分割开,沈闲将将要夸过去时,脚下倏然灼烫,他还未反应过来,便见地火遽然从裂缝中喷涌而出!
豁口愈来愈深,不多时,沈闲所在的地方停止了震颤,但在山的另一端,高殿在猛烈的晃动中不断倾塌,尘埃纷扬。
断檐轰然砸落,瓦片跟着掉落,萧衍拧断了墨辞先的脖子,谢怀霜却因为意识只是短暂的清醒,还没走两步便轰然坠落在地。
萧衍断了右臂,无法扛起墨辞先的身体,便只能看向晏顷迟。
晏顷迟残喘着站起身,步伐虚弱乏力。
“你把师父带走。”萧衍发觉脚下的颤动愈来愈烈,身形也跟着踉跄,“我自己可以过去。”
晏顷迟深深瞧了他一眼,没有丝毫的犹豫,转身去扶起谢怀霜,揽过他的肩,离去。
绝顶上,宫殿倾塌,巍峨的高山在轰隆隆的巨响中急速崩塌,烈焰自无尽深渊里卷涌而上,山下的弟子们惊呼着,看着百年高台坍塌殆尽。
沈闲带着弟子在深渊的另一端想方设法的要跨过去,但火海卷涌的太盛,只凭借自身单薄的功法,竟是完全无法跨越。
然而,就在他焦急万分的时候,却有一道白色的身影从山巅上急速掠来,他的身侧还扶着一个人,使得他的步子略显滞重。
晏顷迟凝视着深渊对面,以目光丈量着距离,十多丈的远的沟壑,若是只捎着一个人的话,尚且能飞渡。
他稍稍缓了口气,借着急奔之势,腾身而起,朝着深渊的另一侧飞掠去。
“晏顷迟!快过来!”沈闲让弟子们准备好接应,在晏顷迟掠过来的一瞬,扶住他,让他借势朝前缓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