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晟到如今不过才两百年多年历史,国师就有三十多位,在任最短一年半载,最长十多年,可见国师是个高危职业。
现任国师法号无为,便是大晟朝有史以来在任最长时间的国师。
当年,陛下正当壮年,大刀阔斧的要行新政受到了朝中顽固不化的门阀世家阻拦,才刚当上国师的无为开天坛请天命,烈日当空下作法三天三夜后得神旨,崇明帝才得以成功推行新政,国师自此也被崇明帝奉为上宾,给了他至高无上的荣耀。
而此后,他之前所言便被人奉为圭臬,徐世子活不过弱冠京城无人不信。
崇明帝这些年来的诸多政绩离不开国师装神弄鬼,就连让向家带兵出征夺回城池一事都有国师推波助澜,这天下要说谁最想国师所言皆是天象,无出其右必是陛下。
若是国师之言,尤其是闹得最严重的言论不实,那天下人就会对国师产生怀疑,朝中对他专治早有不满,届时定会大做文章,百姓亦会随波逐流,如今北疆才定,朝廷正是休养民生,以安天下万姓的时候,若从上至下纷乱,北奴定会卷土重来。
他身为皇帝,当以安邦定国为首,国师算天算命只要为他而算,即便是假也得为真,他不需要天命,只需要一个能将他的意愿变成天命的人。
徐原青适才来路嗅到醉云桂香就推测出了事情大概,国师深知自己若是行差踏错,给陛下招非议,他不仅国师之位不保小命也危矣,为做实对徐原青的判词,他不能让徐原青活过除夕,却不料徐原青破了他的计。
陛下沉得住气没有发怒于国师,初七还有机会,于是初七明知是阳谋仍旧兵行险着,不想宣平侯早有安排,又有向长远拼死护他,他毫发无损,国师判词彻底成了笑话。
京城已流言四起,议论纷纷。
他要国师死,要以更大的事情压住流言,现下最好的方法便是国师因徐原青而死。
徐原青猜想,那自以为英明神武的崇明帝,此刻正坐在他的龙椅上坐着春秋大梦。
他望着地上奄奄一息的国师,垂眸看自己大氅上染上了他的脏血,斑斑点点甚是丑陋,他站起身来将大氅扯下仍在一旁,李一鸣想去捡就被他招手示意离开。
李一鸣眉头紧皱的随他走,还是不放心他的大氅留下,无疑是留下了把柄。
徐原青就是要留下把柄,他倒是想看看,崇明帝知道自己的算盘打空后如何震怒,这姓沈的果然没一个好东西,没一个喜欢。
左越和小和尚守在山梯边,他一见徐原青忙凑上前,见他大氅没了紧张起来,再细看他袖口可衣摆上有几滴血迹神色一惊,有外人在不敢惊动强忍着担忧之色。
徐原青行至小和尚面前,眼中的血红之色褪去,如往常一眼神色淡然,“救活他,否则大相国寺所有人给国师陪葬。”
小和尚惊愕,尚未反应过来徐原青便下山了。
李一鸣知道他动气伤身,提出被他下山却被无情拒绝,只好小心翼翼的看着他走,时不时抬手虚扶他一把,疑问,“给国师毒药的人是谁你知道?”
徐原青慢条斯理的答,“有人选。”
“怪不得。”李一鸣点了点头,再未与他深交之前,他还不知世上竟有如此理智之人,即便再如何动怒也会先掂量事情大小和轻重缓急,若他不知给毒之人,会等国师说完才会割他舌头。
上山之时急切不已,将所有力气倾注,只想快见到人,下山之时消了心中一桩愁事,不急着做什么,便慢慢悠悠的下山,只是仍然劳累,以至于美景在前也无心观赏。
半个时辰后才坐到马车里,徐原青挨着车壁就昏昏欲睡,左越从车厢了给他又找了一件大氅盖上,又盖了还几层毯子才罢休。
李一鸣看到徐原青袖中露出的灰色东西,伸手取出,巴掌大的小瓶子,他抬头看左越发问,“这是什么?”
左越盯着他手里的瓶子眼睛一亮,凑过脑袋去,眉飞色舞,小声的说,“世子叫我找出来给向公子的药,治刀伤最好了,这可是当初世子非闹着去军营不小心伤着了,皇后娘娘叫太医院特制的药呢,世子平日都不舍得用。”
徐原青与皇后娘娘手足情深,当年徐原青病重,皇后娘娘还只是妃子,便在御书房前跪了几日,只求皇上恩典她出宫见一见弟弟,后来先皇后也一起求情,陛下才许出宫,徐皇后衣不解带的照顾徐原青几日,姐弟间的深情厚谊曾在京城也传了一段佳话。
徐原青喜欢他姐姐,李一鸣最是清楚,他与他交好要他什么东西他都眼睛不眨的给,唯独皇后娘娘的东西他碰一下都要被他阴阳怪气说一阵,这药膏竟然就如此给向长远了,真真是他离京太久,世子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左越看李一鸣捏着瓶子手背上的青筋暴起,一看就是不高兴了,小声的宽慰他,“向公子这是为救世子受的伤,世子心地善良担忧也是正常。”
“切。”谁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李一鸣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的把药瓶塞会他袖子里,嘴里呢喃,“向长远,向长远,谁都念叨向长远,烦死了。”
“阿嚏!”
正被向长泊按着喝鸡汤的向长远打了个喷嚏,向长泊眼疾手快的移开碗才没让他糟蹋,面无表情的看他,“不想喝吗?”
“……”向长远无辜的揉了揉鼻子,他大哥一天三顿都给他煲汤,且都是大补,他鼻血都流两次了,偏他大哥一根筋就是说不听,非说生病就要补一补,很快就好了。
向长远婉转道:“大哥,日日劳烦你,我很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