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明晃晃的太阳都没眼前这男人刺眼,周知意站着没动,徐碧君催了她一句。
徐碧君上了岁数,眼神不太好,昨夜里光线昏,她没留意,这会儿在明晃晃的太阳底下一看孙女的正脸,才发现了异常。
“额头怎么弄的?”
周知意暗叫糟糕,呼喇着头发往破皮处一挡,含混道:“晚上没看清,撞门上了。”
“哎呀,怎么那么不小心!”徐碧君念念叨叨着就往厨房走,“得煮个鸡蛋消消肿。”
周知意吸了吸鼻子,视线撞到陈宴的。
他坐在单人沙发里,长胳膊长腿,显得有些束缚,周身气质与老旧的榆木沙发格格不入。
更扎眼的是他的表情,冷漠寡凉,本就锐利的单眼皮下敛着,生人勿近的模样看上去实在不像个能主动登门拜访的客人。
厨房里传来水声,周知意压着嗓子道:“昨晚的事儿,你别告诉我奶奶。”
陈宴:“哪一件?”
周知意怀疑这人故意给自己找不痛快,“你爱说不说,反正我提前告诉你,我奶奶可是有高血压,心脏也不好!”
拖鞋在地板上跺了下,她甩手进了洗手间。
陈宴眉梢微扬,明明是有求于人,威胁恐吓她倒用得挺溜。
周知意自觉和陈宴气场不和,洗漱完换了衣服就想跑。
徐碧君把她拽在门口,剥了壳的煮鸡蛋举起来:“滚滚,消消肿。”
周知意下意识躬身,半蹲着,把额头凑到老太太手下。
阳光炽烈,徐碧君身上散发着温暖的味道,周知意眯着眼睛拍马屁:“奶奶,你今天好像变年轻了,看,脸上皱纹少了好几条。”
“瞎说。”徐碧君一笑,脸上皱纹舒展着蔓延开,从兜里翻出布钱包递给周知意:“去菜市买点五花肉,奶奶中午给你们做红烧肉。”
周知意捕捉到“你们”二字,猜到徐碧君是要留陈宴吃饭,头一撇就想溜:“我去找丁以南,让他哥来给我们修电话!”
“你陈宴哥早给修好了。”
咦?
周知意微诧,假装无意地往沙发旁瞥了眼,旧电话旁还放着部崭新的电话,大概是没派上用场。
她家老太太,不把东西用到极致是不舍得换的。
周知意嘴上不服输:“还是找丁大哥来看看吧,他专管网吧里的各种线路,专业的。”
这话说得不礼貌,徐碧君拍她的手,“奶奶刚刚试过了,好用着呢!”
说完,又笑呵呵地看向陈宴:“阿宴,中午留下吃饭,奶奶给做好吃的。”
“不用了奶奶。”陈宴视线扫过杂乱攀过墙壁的几根线路,“我回去吃。”
他跟徐碧君说话时倒是柔和得多,怎么一跟她说话就一副高高在上指点江山的模样?
“酒店的饭菜哪有家里的好吃!”徐碧君不依,又催周知意快去。
周知意正在心里吐槽这人的两副面孔,就听陈宴忽而道:“我陪她一起去。”
徐碧君:“也好,你也熟悉熟悉环境。”
她回过神来,转头就往外跑:“别,我自己去就行。”
徐碧君追着喊:“钱,钱没拿。”
少女的嗓音已经从大门外传来了,“我兜里有!”
徐碧君摇头:“野丫头,风风火火的。”
陈宴勾了勾唇,打架斗殴进派出所,是挺野。
徐碧君张罗了一桌子的菜,周知意被迫帮厨的时候终于弄清了她和陈宴那点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陈宴的某个远房姑奶奶和徐碧君是同一脉的姐妹,早些年陈宴的外婆也在南城生活。
所以她和陈宴的关系简言之就是:没什么关系。
就这?他还理所当然自称她哥?
周知意在心里吐槽着,徐碧君把青菜下了锅。
噼里啪啦的爆油声中,徐碧君顿了两秒:“他和你哥是邻居,同学,是一起长大的好哥们。”
指间的蒜瓣咕噜一滑滚到地上,周知意没话了。
……
“依依,奶奶和你说话呢。”
“……啊?”周知意低头把蒜瓣捡起来,偷偷丢进垃圾桶,“奶奶你说什么?”
“这孩子,你小时候和阿宴见过的,不记得了?”
周知意想起来了,她小时候确实见过陈宴,在她妈改嫁的那个人均企业家的富人区。
不过却不是什么好的回忆,她也不想记得了。
等饭菜上桌,周知意发现陈宴竟然把家里那几根乱七八糟的电线给重新拉好了。
线路老旧,就那么潦草挂着,是有些危险。
她愣了下,第一次好言好语地和他说话:“谢谢。”
又挠了挠鼻尖,“吃饭了。”
饭桌上,徐碧君热情地给陈宴夹菜。知道他是有钱人家的少爷,从小讲究惯了,她特意备了双公筷。
“
尝尝奶奶做的红烧肉。”
陈宴接过,说:“谢谢。”
尝过一口后,他眉眼微微舒展,夸赞:“好吃,不输外面的餐厅。”
“原来‘无常’也会拍马屁。”周知意心里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