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板上浴霸不断发射出明亮温暖的光线, 整间浴室如置阳春。
梵声躺在浴缸里,热水满溢而出,随着她的动作, 有些洒在地板上, 地上湿哒哒的。
大概心里是空的,缺了一角, 她的感官渐渐失真, 感觉不到冷,也感觉不到热。是一种麻木的清醒。
热水漫过梵声的眼睛,漫过她的鼻子,漫过她的嘴巴,最终将她彻底淹没。耳畔再也听不见任何声响, 万籁俱寂, 仿佛进入了真空世界。
她双目紧闭,脑海里一帧帧画面快速回放, 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呼啸而过。
她看到了父母、爷爷、梵音、谢爷爷、白伊澜……还有谢予安。
那些在的, 不在的,通通填补满了她的记忆。
过去二十八年,她遇到过很多很多人, 同许多人打过交道, 可熟悉的、亲切的却只有这些人。
这些人的脸很模糊,不甚清晰, 她看不真切。她们似乎也离她非常遥远,她无法感触到,更像是一幅幅幻象,虚无又漂浮。
画面切换,一闪而逝, 她抓不住,碰不到,也追不上,她始终停留在原地,她始终是一个人。
突然之间,眼前的画面突然清零,所有人不复存在,紧接着她好像来到了一个葬礼现场。
黑白两色交织,庄严肃穆。菊花、花圈、遗像、黑伞……
她看到了遗像上年轻的自己,不苟言笑,表情麻木。
在场众人神色哀恸,个个掩面哭泣,叹息她英年早逝……
“姐……”
“姐……”
遥远的声音,有人在叫她。
梵声倏然一惊,猛地冲出水面……
披头散发,发梢一个劲儿的往下掉水。脸上淌满水珠,大口大口喘息。
一瞬间,她找回感官,真实的世界回来了。
梵声发誓她没有想自杀,她是个非常惜命的人,哪怕老天爷待她如此不公,她眼下的生活一团糟,她还是想活着。
她只是觉得累了,很累很累,想沉入水底安静片刻,外面的声音实在太嘈杂了。
“姐……你能听到吗?快开门!姐你睡着了吗?”门外梵音的焦急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怎么了音音?”她扭头看着浴室的门,扬起声线。
听到姐姐的声音,梵音顿时松了口气,“姐,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叫你半天不回答。”
梵声问:“你叫我干嘛?”
梵音:“也没事,就是让你别泡太久,不然容易头晕。”
“我再泡会儿就起来了。”
梵音离开浴室,转头去收拾一桌的残羹冷炙。
等她洗完碗,收拾干净餐桌,再给客卧换上干净的床单被罩,梵声这才裹着浴袍出来了。
刚泡完澡,她的双颊被热气熏红,总算有点血色了。刚才苍白如纸,毫无气色,太吓人了。
梵声手里拿一条干毛巾擦头发,一边擦一边跟妹妹说话:“音音,明天一早去帮我收拾几件换洗衣服过来,我要在你家住一段时间。”
梵音一听直接慌了,“怎么还闹分居了?你和姐夫怎么了呀?”
“先分开住几天,彼此冷静冷静。”梵声往沙发上坐下,反复搓发尾,将发尾积蓄的水分一点点绞干。
她头发长,发量又多,每次洗头发都是项大工程。
梵音焦急地看着梵声,“姐,你能不能跟我交个底,你俩到底咋回事啊?”
这两人闹成这样她很慌的呀!
“我不想说。”梵声无力地闭了闭眼,一个字都不想提。
“行,我明天上午去给你拿衣服。”梵音了解自家老姐的脾气,只要她不愿意说,谁都问不出来。
“卧室床头柜第二层抽屉里有几盒薄荷糖,你记得帮我拿过来。”
“姐,你现在怎么开始吃薄荷糖了?以前都没见你吃这玩意儿。”
“最近工作忙,薄荷糖醒脑。”
梵声将头发擦到半干,又用吹风机吹了吹。
吹风机吹完,转手又拿起了干毛巾,一下一下绞头发。
梵音坐在对面看着,不禁失笑,“姐,你是不是泡澡泡糊涂了,这头发都早吹干了,还拿毛巾擦什么?”
梵声拿毛巾的手下意识一顿,赶紧撒开手,“你看我真是气糊涂了。”
她挂好毛巾,转头去了客卧,“我先睡了,你也早点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