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1章 本王怕他?

然而,心中的那一丁点羞愧到底还是比不上帝王的颜面来的重要。

皇帝冷着脸盯着席慕远,在场的所有人都能感受到皇帝的不快。忠毅侯更是一个劲的给席慕远使眼色让他认错,可席慕远却视而不见。

南安王是皇帝的亲叔叔,这里除了太后就数他辈分最大,站起身来做和事老:“皇上,洛北王也是担心百姓,一世情急说错了话。若是他所言不虚,李家粥棚吃死人之事,还要让大理寺细查才是。”

忠毅侯趁机也道:“是啊,皇上,洛北王是您看着长大的,他的秉性您最是清楚,到底还是个孩子。”

皇帝冷哼一声,看向席慕远:“你可知罪?”

“本王没有罪。”席慕远身子站的笔直,五个字倨傲到了极点,连着顾烟寒都激起一层冷汗。帝王一怒,伏尸百里。她可不想跟着一起当了炮灰。

皇帝双眼瞪得老大,没想到席慕远一点台阶也不给他!满腔怒火别再心里,恨不得将席慕远现在就推出午门斩首示众。

可望着席间的武将,十之都出自洛北王府。大应总共六十万大军,四十万都在席慕远手上,偏偏斩他不得。

太后忽然轻呼:“哀家这头怎么这么疼……”她还没说完,身子便已经飘乎乎的要倒下去,身后的宫女连忙扶住她,送她去后殿。

皇帝命令宣太医,也匆匆去了后殿。

大臣们没有命令自然不敢离开,纷纷低声议论起来,还不断的偷觑席慕远。

长公主去看太后,忠毅侯不方便前往,走到席慕远面前万分焦急,低声道:“王爷,怎么能对皇上自称本王!这是大不敬的!”

席慕远不语,忠毅侯更是着急:“你这会儿打算怎么收场?皇上毕竟是皇上,君臣有别!”

他说的声音很低,却句句都是对席慕远的敲打。

“多谢侯爷。”席慕远神色淡淡,眼神无意间瞥过在场的诸多武将,见他们纷纷颔首,又不着痕迹的挪开眼神。

忠毅侯见他软硬不吃,长叹一声只能离开。

顾烟寒低声道:“王爷,你刚刚可真帅。”

席慕远眉头微扬。

顾烟寒又道:“就是不知道你刚耍帅的时候,皇上的心里是不是想把你脑袋摘了。”

席慕远气定神闲:“他不敢。”

“王爷,你知不知道你刚刚的样子,特别像是吴王造反的时候。”顾烟寒又道。

席慕远不屑:“本王有吴王那么窝囊吗?”

顾烟寒无语,看来席慕远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并非一时冲动。只是皇帝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毕竟当着这么多人驳了他的面子。

像是看出来了顾烟寒的疑虑,席慕远道:“你放心做你的洛北王妃,谁也不能来动摇你的地位。”

顾烟寒下意识的瞥向李若晴,见她还不死心,正白着一张脸,眼巴巴的盯着席慕远。察觉到顾烟寒的眼神,李若晴冷哼一声,高傲的转过头去。

顾烟寒觉得可笑。李家的名声都被人踩到泥里去了,李若晴非但不知悔改,怎么还这么傲气?

正想着,汤富贵出来传旨:“太后娘娘已经无碍,诸位大人们先回吧。”

大臣们皆有迟疑,席慕远抱起顾烟寒,第一个转身离开。

呼延无双随即跟上。

南安王道:“既然太后凤体无恙,大家都回吧。天色不早了,明儿个开印还要早朝呢。”

走到宫门口,席慕远将顾烟寒抱上马车之时,回头看了眼身后。

呼延无双就站在不远处。

“本王去去就来。”他将顾烟寒安置好,转身与呼延无双一道去了别处。

“烟儿的腿如何?”呼延无双担忧的瞥着洛北王府的马车问。

席慕远冷哼纠正:“是洛北王妃。”

呼延无双不屑嗤笑:“听说你在找薛绍?”

席慕远看了他一眼,呼延无双一笑:“左右本皇子也无事,帮烟儿找找也成。”

他转身要走,席慕远问道:“你还不回突厥?”

呼延无双嘴角微扬:“洛北王会让我回突厥?也是,我活着,洛北王对你们皇帝才有利用价值。可惜,你们皇帝不敢杀我。”

席慕远甩袖离开:“本王一样能杀你。”

洛北王府的马车渐渐消失在冬夜里,呼延无双身后走出来一个暗卫:“主子真的还不回突厥?您已经为洛北王妃推迟过一回了。”

“那也不差这第二回。”呼延无双翻身上马。如今这个时候回去,来年开春正好开战。他是很想取下席慕远的项上人头,可眼下有更重要的事。

虽然顾烟寒只说是自己不小心摔断了腿,但他还是觉得与自己有关。他不想欠这丫头。

第二日开印,席慕远托病没有上朝,又是把皇帝气了个半死。

顾烟寒觉得他这会儿就跟年羹尧似的,担忧的问:“王爷,你可以知道‘功高震主、居功自傲’八个字怎么写的?”

不就是本王这样么?”席慕远心里敞亮。

那顾烟寒就不懂了:“你为什么要得罪皇上?”

“不得罪他难不成要本王得罪你?”

顾烟寒不解,席慕远冷笑道:“他要本王娶李家的人为侧妃,无非是想要用姻亲牵扯住本王。先是纳妃,再就是该寻由头让本王休你,扶李家的人为正妃。本王的婚事,岂容他们置喙!”

听见他是为了自己,顾烟寒心里还暖暖的。可更多的都还是担心:“你就不怕被皇上记恨,寻由头将你革职查办吗?”

“漠北诸国虎视眈眈,他不想自寻死路就不会动本王。”他的语气满是厌恶与倦意。

“王爷就不怕皇上来阴的?你一人是良将不错,但也总会有新人出头。到时候皇帝为了打压你,新人为了上位,两人铁定第一个联手办你!”

席慕远挑眉反问:“本王怕他们?”

顾烟寒无奈的往炕头上一倒,她听得出席慕远已经忍耐很久了。瞧着他若有所思的面容,顾烟寒又一次问:“军粮全是霉米的事是怎么回事?”

席慕远回头看向她,面容凝重起来:“你可知父亲是怎么去世的?”

“听说是军粮迟迟未到,为了给大军寻一条生路,突围之时而牺牲。”

席慕远颔首:“父亲去世前,从京城送来的军粮一袋子里有半袋子是沙,剩余的都是霉米。但战况紧急,霉米也只能吃了。然而用沙子凑数导致军粮不足,很快闹起了饥荒。”

他的恨意清楚的显露出来,“当时军队已经饿了三天,父亲更是从五天前就开始只喝水。因此才力有不逮……”他说着一窒,约摸是又被老王爷去世时的背上所笼罩,“我找到了突厥人囤放粮草的地方,带人轻装简从偷袭抢了过来,这才挨到军粮送来。”

他的嘴角涌起一丝讽刺,“因为是偷袭,所以带回来的粮食并不多,全盼着军粮。然而,和之前一样,送来的全是霉米。”

顾烟寒听着心寒。战士们在前线用自己的性命保家卫国,却被这样的对待!

“那这件事查清楚是谁做的了吗?”顾烟寒问。

“李家人监军,但因为当时的押粮官是别人,他们推脱的干干净净。我杀了当时的押粮官,老头子将这事压了下来。”

“皇帝包庇李家?”顾烟寒诧异的问。

“当年我年纪小,没有细想到这一层。如今想来,应该是的。”

怪不得向来自制力绝佳的他,昨晚也会甩那么大的脸。

“你说这样的朝廷,护着有什么意思?”席慕远蓦然问。

的确是没什么意思……

顾烟寒撇撇嘴,席慕远躺倒在他身旁:“可偏偏父亲满身是血的从沙场上被抬回来之时,反反复复与我强调着洛北王府的忠义!他是爱国,可国爱他吗?”语气悲凉。

顾烟寒听着这些大逆不道的话语,并没有反感:“王爷往后打算怎么办?”

席慕远睨了她一眼:“回洛北如何?”

洛河以北皆是他的封地,因而被称作洛北王。洛北与漠北接壤,因此也是大应在北方的第一道门户。

席慕远的太公尚公主,因而得了特旨能留在京城,后世子孙也长久的在京城定居。但洛北的王府,仍旧完好的保存了下来。

“回了洛北,山高皇帝远是不错。可是王爷,若是皇上认为您想要拥兵自重,暗中笼络其余诸王联手对付你,又怎么办?”顾烟寒问。

“来一个灭一个。”席慕远不以为意。

顾烟寒扶额。说席慕远傻吧,可人家的军事才能无人能比。说席慕远乖吧,古往今来哪一个王爷能跟他这么傲的?

脸颊上蓦然被他啄了一口,席慕远抱着顾烟寒轻声道:“好了,你就别杞人忧天了。本王不是那等没有算计的毛头小子。”

正说着,夏至敲门进来:“王爷、王妃,公爷和忠毅侯来了。”

两人去了前厅,忠毅侯与顾国公正唉声叹气。

一见席慕远来,顾国公立刻上前:“王爷怎能如此莽撞!”

席慕远不语,忠毅侯叹息着道:“王爷当众让皇上下不来台,这可是要杀头的!就是你劳苦功高,皇上心里始终也会有那么一根刺!往后王爷必定被皇上所忌惮!”

这些话轻易不敢说,忠毅侯敢说也证明了他将席慕远当做自己人。

席慕远自然也明白,谢过忠毅侯后,示意他们请坐:“本王就是不怎么做,皇上心里就不忌惮本王了吗?”

忠毅侯语塞。

顾国公瞥见顾烟寒的腿更是难过:“王爷,心里清楚是一回事,但面上还是不能表露出来。”

“本王已经表露出来了。”席慕远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

忠毅侯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顾国公更是无法。他虽然是席慕远的岳丈,可哪里敢在席慕远面前摆岳丈的谱。

蓦然,顾国公问:“王爷可知为何我那么早就从朝堂之下退了下来?”

忠毅侯脸色微变。

席慕远略微沉思:“听闻是皇上忌惮。”

顾国公颔首:“说句大不敬的,既然王爷知道,就该明白今上不是个宽宏大度的人。”

席慕远见他频频看向顾烟寒,明白过来:“本王知道两位担心王妃。太祖有言,即使洛北王府犯了谋反大罪,丹书铁券仍有用,且妇孺绝不牵连。皇室子孙,皆不可违背。”

“那王府的荣耀呢?”顾国公又问,“我是跟着先洛北王征战的,王爷难道要将先祖的荣耀置之不顾?”

“本王从未让王府受辱,是他欺人太甚!”席慕远这些年想通了很多的事,越想就越不是滋味。若非父亲再三叮嘱忠义,他恐怕早就立杆为王,将金銮殿也踩在脚下!

忠毅侯作为一等军侯,是皇帝用来牵制洛北王的一颗重要棋子,因此对席慕远说的话很清楚。

忠毅侯瞧着他,思索了很久问:“王爷可知道元旭十四年之事?”

原本毫不在意的席慕远听见这个,身子蓦然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