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赤秀面临前所未有的困境, 五狱塔仍旧很静,一点声息也没有。外界喧腾的动静、震天动地的斗法, 一丝也没能传到五狱塔里。塔里静谧,玄寰倚座阅书, 季遥歌着宝蓝兜儿红绸裤,趴在他膝头像只懒散的小兽,目光由下自上看他,并不吵他。
外面出了何事, 她不想知道,也不想理会,心里倒愿意就这么保持着岁月静好的假相。
壁上灯珠炽亮, 日月不见, 也不知过了几多时日, 玄寰咳了两声, 又是殷红血色溢出, 他正要拭去, 已被她抬来的手先一步擦净。他便向她露出笑容, 脸色却愈发苍白,眼眸里失了神采, 将死之人, 元气正在一点一点被消耗, 待这残余的元所彻底耗尽, 他便也不会再睁眼。
季遥歌怔怔看他,分明虚弱至极的男人, 再无从前风采,却好似怎样也看不够般,心里不知哪来的感慨,她忽然翻身一把圈住他的腰。玄寰放下书,摸摸她的头,道:“扶我起来吧。”
她眼眸亮晶晶,一骨碌坐起来。他便又笑了:“有个法子,估且一试,你得帮我。”
“是什么法子?”她跳下法座,躬身将他扶下。
“权宜之计。”他脚步虚浮,半身力量都落在季手上,缓步走到座前的玉案上。
“权宜之计?”她不解。
玄寰缓缓取符纸,调灵墨,动作虽缓却从容不迫,季遥歌便为他打下手,听他道:“九星魂灯,拘魂锁魄,是炼尸的第一步。”
季遥歌的动作便慢慢停了,听他嘲笑自己:“想不到我玄寰修行近万年,有朝一日竟要施此邪禁之术替自己续命,拖延时间。”
救一个将死且必死之人,难如逆天而争,他想不到办法,也只能暂延一二。
为的只是她一句话——为她而生。
“用了会怎样?”她倏尔按住他的手。
“九星魂灯为我三魂七魄所化,能将我魂魄锁于尸身之中,魂灯不灭,我的魂魄便不会散去,这是炼制尸傀的第一步,能替我再争取一段时间,我再试试能否救自己。”他一边说一边移开她的手。
“那若魂灯还了呢?”她问他。
“魂灯灭了,就证明此阵也保不住我,当然,你也可将我炼成你的尸傀,这样我便能长长久久陪着你。”他说着将一方记载禁术的玉简放进她手中,“如何选择,我随你。”
所谓尸傀,以魂魄为引,将他炼成傀儡神兵,神志永失,永远不能轮回。
季遥歌无法想像,玄寰变成尸傀的模样,于他这样的人而言那比死还要痛苦吧。她握着玉简动也不动,却被他拉进怀中,坐到了他腿上。
“别想那么多,也许在魂灯全灭前,我已经想办法救自己。”他把笔塞进她手中,握着她的手引她执笔蘸墨,往案前符纸画去,“现在凝神,聚灵于笔。我没有修为,只能借你灵力一用。”
她只能凝神,叫他抱着,一笔一笔,在他引导中缓下九张魂灯邪符。桌上又有血自他唇际滴落,落在温润玉案上,晕开如朱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