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轻逢心说也行,见崔无命将那纸人摆好,神魂进入,纸人瞬间醒来,他动了动手腕,理了理衣摆,发现这具临时变化的身体竟同活人一般无二。
这纸人是个少年人的模样,故而他附身化形,也化作了少年,只是眼尾上挑,唇角带笑,虽不刻薄,但却带着几分邪气。
“宫主,这纸人做的身体虽和活人一般无二,但毕竟是假的,切记不要沾水才好。”
崔无命一五一十交代完,就和谢轻逢往魔林而去。
不过半日,二人就到了藏镜宫校场,平日里在校场上决斗比武杀人寻仇的都安分下来,只是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说话,低声下气的,崔无命带着谢轻逢穿过校场,直奔正殿。
各殿主人今日惯例议事,只是都战战兢兢不说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色隐有苦态,贪殿主人不仅戴着义肢,如今两条腿也打上了石膏,行动不便,只能坐在轮椅上,由手下推着,看样子这群手下也被季则声好好收拾了一顿,最悠然的居然是花见雪,居然还有心情看书。
崔无命才带着谢轻逢进来,各殿主人登时两眼放光,七嘴八舌道:“崔护法,你来了€€€€”
“找到人没有?”
崔无命看一眼谢轻逢,又坦然自若地摇摇头:“没有。”
众人又开始唉声叹气,这半年来,他们被季则声压着,什么都不能干,天天都在找谢轻逢的下落,要是有异议,就会像贪殿主人一样被活生生打断两条腿。
“尊主呢?”崔无命左右环顾片刻,却不见季则声的影子,不由问道。
嗔殿主人连蛇都玩不动了,懒洋洋地躺在座上,随手指了个方向:“在后殿。”
“我去看看,”崔无命给谢轻逢使了个眼色。
“你去吧,小心别也被打断了腿。”
当年七弦宗一战后,众人皆以为藏镜宫主同左右护法坠崖而死,欢欣鼓舞好几天,然而季则声孤身杀上藏镜宫,却见左右护法都活得好好的,故而将他二人囚禁起来,审问了三日,让他们说出谢轻逢的下落。
花见雪无妄之灾,自然吐不出什么来,崔无命拼尽全力护主,只道当时谢轻逢坠崖后并没有按照约定与他们汇合,想必谢轻逢被一剑穿心后身死,尸身落入百丈凌峭下的江水之中,尸骨无存。
季则声当时听完怔愣许久,一言不发地离开,过了四五日,左右护法就被放出地牢,倒是没再提起谢轻逢坠崖的事,只是派崔无命四处寻找他的下落。
谢轻逢此来突兀,崔无命未免季则声生疑,故而只说他是派来伺候季则声的手下,此刻他端着一盘葡萄跟在 崔无命身后,身边也是跟他差不多大小的少年,听说要给季则声送水果,个个脸拉得老长,谢轻逢不明所以,只道:“我见你一路唉声叹气,怎么,这位‘宫主’当真如此厉害?”
那少年道:“那是自然,你不知道他有多难伺候!阴晴不定,动不动就发脾气,上回他推倒了屏风,还让我们所有人把脸蒙起来伺候他!”
“上上回有个不长眼的为了讨好他,送了套绣银线的白衣给他,谁知他一怒之下就把衣服烧了,脸色黑得吓死人。”
“这个宫主比上个宫主还难伺候,我的命真苦呜呜呜……”
谢轻逢边听他说,更觉诧异,季则声的性子一向最柔软,能当面团捏的那种,如今听着少年描述,却像换了个人,比之原著那个阴狠毒辣的邪尊更胜一筹。
原著的邪尊好歹头脑清醒,可现在的季则声却像是已经疯了……
想到此处,他不由皱起眉头,心下越发沉凝下来。
藏镜宫,后殿
季则声从睡梦中睁开眼,手里还握着一块随身玉佩。
玉质上乘,触手生温,也是三年前仙首会偶得的一件上乘储物法器。
自从来到藏镜宫,他一直睡不安稳。
偌大的寝殿,周围却一片死寂,唯有榻上红帐,桌上金箔,还有琉璃雕成的灯,那飞蛾看见灯火,不停地撞上来,翅膀的倒影拉得拉长,落在朱红的地毯上,更像舞动的鬼影,说不出的诡谲风雅,也说不出的孤寂。
他不明白谢轻逢以前为什么要住在这种地方,就算躺在榻上,盖好被子,却还是能感觉到彻骨的寒意,怎么也驱不散,就算再奢靡华贵,也像一座冰冻三尺的冷宫。
他闭目养神许久,方才恍然一梦,如今醒来,却觉得这寝殿中说不出的冷,理了理衣领,离开床榻,握着玉佩,又慢慢推开了寝殿大门。
季则声不喜欢旁人服侍,故而服侍在后殿的人都已经被遣去别处,只留下两个半大不小的少年,这几个月来,一直是他们二人尽心侍奉在侧,不曾出过差错。
他来到藏镜宫半年,除了教训那些不长眼的,还有吩咐人寻找谢轻逢的下落,其他时候几乎不和人说话,眼见那两个少年迎上前来,一人扇风一人递茶,他顿了顿,装作不经意道:“你们以前服侍他,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