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十五岁的赵珩锋芒凌厉,不是照破无尽黑夜的一线光亮,而是疾驰而来,刺穿了他心口的箭簇。

他没有像现实中那样向赵珩行了一个郑重其事的大礼。

他梦见自己抓住了赵珩的手腕,用自己身上的血弄脏了赵珩洁净的腕骨。

他凶狠地咬上去。

喉间痛痒愈演愈烈,令姬循雅现在就想冲入马车,将赵珩扯下来,拿小刀插入帝王纤长的脖颈,俯身以唇去探,饮血止渴。

“赵珩。”他喃语,声音哑得如被沙砺。

这两个字由他说出口非但不显柔情蜜意,反而杀气腾腾,恨不得将这名字的主人亲手了结,一口一口,连肉带骨地咀碎,吞吃入腹。

第三十七章

“陛下!”何谨一撩车帘, 急忙入内。

不待赵珩开口,立时乖顺地跪到旁侧,静待皇帝发落。

但想象中帝王黯然愤怒交织的景象并没有出现, 赵珩正悠闲地摆弄着一柄精巧的小刀玩, 不知他在高兴什么, 唇角笑意不大,却极浓,欣悦开怀中,还有那么点仿佛窃取染指了珍宝的得意。

赵珩并未抬头,笑道:“扳指不日便送回来。”

拇指压在刀上,将落未落。

刀锋薄利, 赵珩距离把握得极好, 再近毫分,瞬时便能削下块皮肉。

何谨愣愣地看了赵珩须臾,似有几分不可置信。

就,这样?

他方才听得清楚,姬循雅分明因扳指的事与赵珩起了争执,皇帝无实权, 得罪了手握重兵的姬循雅,之后如何度日?

何况还是为了他这个无足轻重的内侍!

哪怕非全为他,只是皇帝争一时意气, 可赵珩竟半点迁怒之意都无。

历经生死就这样神奇, 何谨怔怔地想,足以让一个人性情大变吗?

无忽有夜风纷飞而过,灌入单薄的夏衣中, 凉得何谨浑身一颤。

他如初梦醒地回神,忙道:“奴婢, 奴婢多谢陛下。”

赵珩抬眼,朝何谨笑了下笑,很有几分洋洋自得,“君子一言九鼎。”明明是很张扬狡黠的模样,却不让人心生反感,反倒想,凝神专注,一眼不眨地看着。

何谨慌乱地移开视线,他张了张嘴,酝酿了满腹的话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况且以如今赵珩的心智,他说出来反倒惹皇帝怀疑,最后只低低吐出了个“是。”

翌日傍晚,姬循雅果然命人将扳指送回。

来送扳指的军士道:“陛下,将军命臣转达给您一句话。”

赵珩勉强从姬景宣本纪中分出一点神,扬了扬唇,“你说。”

“将军说,您欠将军一件珍宝。”

赵珩闻言抬头,奇道:“岂有此理,本是物归原主,竟成朕欠他。”

军士无言以对,只得静默不语。

目光扫过书页,见景宣二字俨然。

这谥号乃是赵珩亲赠,无论是当世还是后世史书,多用景宣代其名姓,免不得生出些将姬景宣牢牢控制住的得意,与一些些,赵珩自己清楚缘由,却暂时不愿意细想的亢奋。

从生,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