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何谨因素日简在帝心,才进入殿内服侍。
见满地狼藉,亦不再开口,就静静地跪在地上捡拾棋子。
黑白混杂。
一时间,殿内只有棋子被放入棋盒中碰撞的轻响。
“陛下,”何谨不看皇帝都猜到他的脸色会多么苍白,白中,又泛着怒极的青,“这样下去,奴婢恐陛下会伤及自身。”
温软的劝慰刚一出口便被帝王截断,赵珩冷笑了声,“你的意思是,朕应该向姬循雅低头?”
何谨慌乱下拜,“奴婢绝无此意,奴婢只是……只是担忧龙体,陛下,”说到此处话音已有些哽咽,“气大伤身。”
回答他的是一声幽幽的叹息。
困顿无奈,千般苍凉在其中。
何谨忍不住攥紧了手指,又在触碰到那枚冰凉的翡翠扳指时猛地松开。
……
而在那日姬循雅离开后,内宫委实清净了几天。
只几天。
一封奏报被急急送入宫中。
皇帝看后面色惊变。
“陛下?!”
赵珩似恍然回神,又一把抓住手中的奏报。
一眼扫过去,但见其上清晰地写着,城郊黑火油库有贼人意图放火,幸而驻扎在旁侧的靖平军军士及时发现,未酿成大祸。
而那伙贼人,却有三人曾为禁军,一人,现就在周截云麾下!
第一百零二章
骨节被赵珩攥得青白。
皇帝霍地回首, 厉声道:“传周截云入宫!”
何谨甚少见皇帝这般声色俱厉,心中不由得一惊,“是, 是奴婢这就去传周大人。”
他战战兢兢地垂首退下, 然而多年察言观色成了本能, 大着胆子悄悄抬头,但见皇帝端坐在桌案前,腰背依旧挺拔秀直,然眉眼含倦,面容苍白,几与绵纸同色。
何谨忽地想起皇帝死而复生后, 他们在陪都相见的第一日。
皇帝缓缓睁开眼看向他, 即便满目血色,依旧脉脉含情。
不像今日,似有万千重担锁帝王在颈上,他已至强弩之末,马上就会倒下。
何谨如遭雷击,浑身猛地一颤。
他别过头, 匆匆踏出书房。
秋日夜里风冷,吹得何谨身上凉透了,繁杂的思绪顷刻间凉了下来。
皇帝是天下之主, 他心道, 哪里用得着你一个奴婢可怜?
他阖目,深深地吐了口气。
再睁眼,已一切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