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世锐的铠甲上沾满鲜血,一旁站着他的心腹大将,右手边的青年一身淡青的鹤氅干干净净,丝毫不沾血,浑身的端方雅正与染血楼头孑然不同,同看着城内北军逃窜的样貌。

谢无炽。

有将士飞快上报:“报!将军冯节度使得知了将军不宣而战突袭北的消息,怒斥将军没有圣旨却擅启边衅,开启战争,与强结仇,接下来战火焚烧将永无宁日。让将军立刻卸甲请罪!”

赵世锐:“呵,请罪?”

谢无炽平声道:“赵将军勿忧,在下已写书信八百里加急报知韩王,此战已胜,韩王必定主战,向陛下陈说。东都还有其他主战的官僚同声相应,致力保你。”

赵世锐转头看向了他:“谢参谋,你我二人联手之举,无异于虎口拔牙。那群主和的老东西,也是时候退场了。”

时书听着,想起了先前谢无炽说过的话。

主和派为代表的傅温、冯重山等人,早已将朝廷的利益瓜分殆尽。少壮派想要露头取代他们,唯有出其不意打出赫然战功,征服太康帝的心。

这次雪夜奇袭大盛府,便是敲门砖。

经此一役,朝廷势力即将洗牌,新的利益瓜分要开始了。

赵世锐眉峰陡起,沉思道:“只是这次突袭,北恐怕不会轻易认栽,边衅已开,接下来几十年又要打仗,陛下……”

谢无炽淡笑,语气无波无澜:“大盛府是大景高皇帝的起兵之处,有超乎寻常的象征意义。夺回大盛如同续上龙脉,这是无可争议的战功,谁敢叱责就是叛国。再说,北蠢蠢欲动早晚图谋南下,几年内边衅必开,本次抢占先机,反倒是好事一件。”

赵世锐被说服:“谢大人的话,真是令人茅塞顿开。”

谢无炽再道:“何况,隆冬物资运送困难,开战极为不易,再者战略要地已夺,从此攻守易势,这个战功,将军稳如探囊取物。”

赵世锐笑了两声,神色恢复严肃。

又有人来报:“将军!北残军已被掳掠控制,敢问现在城中如何处置?”

赵世锐低头,看了下手中的刀柄:“这几日攻城,粮草物资早已耗费殆尽,将士们也莫不艰苦。放将士们在城中掳掠三日,抢夺战利品,发泄怒火。”

时书心里一惊:“掳掠三日,抢夺战利品,发泄怒火?战士们仇恨北,被压抑太久,要释放仇恨?那他们……”

将士再道:“城中尚有不少百姓。”

赵世锐转向了谢无炽:“谢大人,你的意思呢?”

谢无炽神色平静,视线转向城楼之下,此时胜利的狼镝军已经准备开始狂欢。与死亡和仇恨如影随形的高压人群,全世界最容易产生心理疾病的职业,经过了这么久血腥的鏖战,痛苦,压抑,怨恨,此时情绪即将撕裂。

谢无炽道:“大盛府的粮草物资已被烧毁,这个冬天不会再有粮草供应,人口留存只会消耗粮草。敌军的头颅和战功挂钩,如果能扩大战功,是最好不过的事。”

赵世锐哈哈哈笑了三声:“赵某正有此意。”

赵世锐鹰隼一般的眼睛盯着这座刚夺回的城池,瞳孔中倒映着东奔西窜逃亡哭喊的人群,说了两个字:

“屠城。”

时书耳朵里一片安静,雪落在身上感觉不到冷,只觉得有些僵硬。人群开始转动和分散,占领并取代防务之后,便要去大盛府的衙署坐镇。城池已夺,赵世锐在心腹将领和护卫的簇拥下走向通衢大道。

赵世锐走之前,特意道:“听说大盛府内有座金兰别馆,十分秀美,收拾了让谢大人住下!”

人群散乱,谢无炽从城墙上收回目光,回头,看到了在旁等候的时书:“你来了。”

声音很温和,时书和他走在一起,问他:“你是不是如愿以偿了?”

谢无炽答非所问:“不该提前让你入城。”

时书看着他:“这份战功,能让你得到什么?”

“陛下如果主战,那朝廷的班子要全套更换,我会成为朝廷主战的话事人之一。”

时书“嗯”了一声,一直以来,他都不太去干涉或者评判别人,因为从小时书只受到一个教育:做好自己。

这个念头,让他从来不批评或者以自己的三观强加在谢无炽身上,能处就处,包括得知谢无炽对性关系的态度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