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处的雾气还在流淌,他们能听到其间细微的、沉重的每一分动静,可再也没有人在意了。
无论邬九思还是郁青都沉心静气,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那朵逐渐成型的灵花上。
大约只是错觉,可这一刻,他们的确仿佛听到轻轻的“咔哒”一声。
修士们苦心钻研经年,始终想要寻找将风暴转变成其他事物的方法,最终却还是觉得这不过痴心妄想,于是放弃。到最后,也只是带着将其化作灵石的法子离开。
万万没想到,在他们和师门、和所有人失去联络之后,最后一块缺失的拼图在此刻合拢。原来他们一直找错了方向,原来€€€€
“九思,”郁青问,“那份功法,究竟是谁人流传下来的?”
他的目光依然一错不错地落在灵花上,讲话的声音也很低,好像担忧自己发出的动静惊扰了花瓣边缘的火焰。
“从前不曾想过这些。”邬九思回答,“只是……”
郁青从道侣的话音里听出了某些沉重的东西,立刻问:“只是?”
邬九思沉默片刻,收回手,看那灵花缓缓飘落于地、扎根于地。
“从前你说,如果世间与你一般道体的人都修习了这功法,他们的境遇会不会好上许多,我却道这可能会给他们更多麻烦。”
可眼下看,若是有这造化的修士当真不光是他们。人多起来,兴许能能早地发现这一切。
郁青:“……”
他往前一步,再转身站好,和道侣正面相对。
邬九思还没来得及疑问,肩膀就被道侣抓住了。
“阿青?”“听我说!”
邬九思:“……好,你要说什么。”
“你当初这么考虑,难道是冲着害他们去的吗?”郁青道,他嗓音难得抬得这么高,“你和父亲母亲都是真心觉得这样更好、不会影响到其他天阴体的处境啊!”
邬九思一动不动。
郁青说:“这哪里是你、是你们的错?分明是那些待我们不好的人的错!”
邬九思:“阿青……”
郁青:“我已经是你的道侣、你的意思了,他们又是如何对我的?上官家的人要杀我炼丹!生生要我去死!其他人……”恍惚一刻,嗓音和缓了许多,“九思,我现在是真的不在乎了,你一定不要多想。再者,他们后头对我也是当真极好的。
“可最初的时候,他们何曾看得起我?对他们来说,我不过是一个没有用的炉鼎罢了。”
邬九思:“阿青!”
他还是没有说出更多话。
郁青抬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就知道你是这个反应。”他说,讲话的时候眉眼弯了弯,里面竟盈着笑,“你从前就是待我最好的人,可是我……唉,不说这些陈年旧事了。总之,就算你们劝阻了我把功法公布出去、让所有天阴体都有学它的机会,这里头有一份错,其他人难道没有百分、千分吗?
“若是这个世道待我们好,你们怎么可能说这么做不好!
“所以九思,你绝对无须有这些思虑。倒不如说,眼下你我都能站在这里,父亲母亲也能安然无恙,恰恰是因为你们是对我、对这个天阴体最好的人。你做了好事,方有今日。”
这些年来,两人日夜共处,近乎将自己活成了对方的半身。可愈是这样,愈是觉得他们本就心意相通,不必再有朝着另一人剖白的时候。
眼下这样,倒是郁青长久以来难得的情绪流露。邬九思听着,心头又如何不动容?
只是,“九思,你怎么、怎么还真不说话了?”
郁青有点紧张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