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按下之后努力眨了眨眼试图缓解眩晕感,然后视线就被自己摆在琴上的蓝裙子小熊夺走了。他发了会儿呆,鬼使神差地就抚上了琴键。
晕归晕,手放在琴键上之后的事情就属于他的本能了。
傅子晔弹完第一个小节,感觉到有一片阴影拢到了他的琴上。于是他停顿了一下,抬眼发现邱澄正站在他的身边。
他放下手,等着邱澄开口和他说话。
结果邱澄什么话也没说,他只是垂下一只手,放在琴键上,接上了刚刚停在半道的乐曲。
流畅的乐曲重新响了起来。
傅子晔有些讶异。他看了一眼邱澄专注的侧脸,然后很快就伸手,和邱澄一起静静地把《致爱丽丝》完整弹完了。
“好了弹好了。”邱澄站起来,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桌子上的水杯递给他,“现在把蜂蜜水喝了,去睡觉。”
邱澄好像一直是这样的。
傅子晔从很早以前就觉得他和别人有一种微妙的区别。
比如任何一个人看到他半夜坐在花园里发呆的第一反应都是叫他回去睡觉,但邱澄会问他要不要给他拿外套。
“我觉得你,”傅子晔没接水杯,他抬起头看向邱澄,“对我太纵容了。”
“……啊?”邱澄疑惑地蹙了下眉头。
“你不觉得我很难搞吗?”
“……你原来知道自己难搞吗?”
邱澄盯着自己手里的蜂蜜水,觉得自己失策了,到傅子晔这个地步,自己应该给他熬一锅难喝的解酒汤给他灌下去才对。
傅子晔笑了一下。
“我知道。”他说道,“我知道自己很难搞、很奇怪、好像活在另一个世界里,别人不理解我,就会否定我,但你表现得好像我是个正常人,我做的事情都是正常的事情。”
傅子晔昨天傍晚的时候收到了傅程斌给他发的信息。
信息的大意是事情结束了,他不用再住在宿舍了,可以搬回去了。他父亲的语气比之前好了些,末了还提了一句让他周末回家吃饭。
傅子晔回他说,不用了,最近忙。
他这句不用回的是后面那件事,至于有没有顺带到前面那件事,其实傅子晔自己也不确定。
傅程斌过了很久又问他,为什么不搬走?
时隔这么多年他爹终于开始愿意思考他在想什么了,理论上这是个好的开始,但不幸的是这次傅子晔自己也说不清楚。
所以他只能回说没为什么,不想而已。然后他爸以为他又在跟他犟,两个人没说两句又吵掰了。
傅子晔习惯了,心里没什么太大的波澜。
但傅程斌的问题让他短暂地思考了一下。
为什么不搬走?
大概是为了邱澄吧。
傅子晔想。
但是为了邱澄的什么,他没有深究下去了。他在某种程度上是随心而动的,但是方云新那件事让他短暂地陷入了自我怀疑的泥淖。
随心而动是危险的,现在他在努力让自己慎重一点。
“我其实有时候不解释是因为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傅子晔开口道,他思维一些混沌,他觉得自己好像是说给傅程斌听的,又好像也是说给邱澄听的,“我尽量在确保我在做的每件事我自己能理解,但是有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