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他还以为全天下的大人、长辈,都乐意看他学习的模样。

然而,谢自祈是个异类。

手中的书滑落到地面上,少年沉着脸,声音淡淡:“捡起来。”

谢昭君在他脚边摸到书本边角,顺从得起身,抱着书送上去。

谢自祈接了,再次丢到地面。  猫比狗要难养些,尤其是幼猫。

狗尚且能打发些剩菜剩饭,每日唯一麻烦的就是溜出去散步,猫不是,猫哪哪都娇贵,哪哪都脆弱,也容易生病。

尤其是幼猫。

建一个舒适干净的窝,准备精致上等的食物,需要人陪伴,也要好好教习,不能任由它到处闯祸。

谢自祈未养过猫,却也明白麻烦。

可决定来得突然,连他自己都未曾料到这份心血来潮,究竟是真的怜惜,还是无聊下的产物。

总之,这件事轻飘飘得落下来了。

谢昭君睡得并不踏实,夜里安静,却显得空洞,没有什么实感,床板也不再是硬邦邦的质感,而变得绵软柔和,睡在上面,仿佛陷进云里。

他烧了一夜,翌日睁开眼,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阳光撒得慷慨,没有一丝隐瞒。温暖得像披了一层金黄的绒布。

小孩望着头顶跳跃的宛若精灵一样的光亮,吸了吸鼻子,已经不再堵塞,他又伸手摸了摸耳朵,也不再发烫。

退了烧,谢昭君方余下精力转动眼珠观察这个陌生的空间。

距离床铺几步距离,就有一扇落地窗,窗帘是白色的,边角有蕾丝边,从屋顶一路垂下,轻柔得搭在窗户两侧。

而窗户外,则是另一个世界。

红色的白色的花簇成一团又一团,有蒲公英藏匿其中,随微风摇曳,已经到了初春,万物复苏的季节,鸟鸣啼叫不断。

这当然不是谢昭君原先住着的杂货间,空气嗅起来没有霉味,也不潮湿。

墙壁干燥,未曾有墙皮脱落,水晶灯高悬头顶,不染灰尘。

城堡里原来长成这样。

谢昭君想,原来这才是城堡。

他没有思考这是哪,也没猜测是谁将他带到这个地方,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孩怀惴着好奇,宛若初生孩童般观摩这个崭新的世界。

及至门外传来低沉的轮椅滚动声,他才堪堪回过神,一抬头,对上了一双黝黑的眼。

谢自祈的眼睛是黑色的,颜色很深,惯常叫人看不出什么,常常眯着,似笑非笑的模样,叫人害怕。

然而这些害怕的人里并不包括谢昭君。

这个孩子情感迟钝,也没什么心眼,看见了,也只是叫一声:“哥哥。”

这是谢嘉润嘱咐的称呼。

谢昭君很听话,他听从这样的安排,将他当作哥哥尊重。

小病初愈,也有些伤身,声音不怎么大,小猫一样,轻微得,也不起眼。

可是谢自祈还是听见了,他耳朵好,也许是后天练成的本领。

这骄纵的少年转动轮椅,在厚重的地毯上留下两条细长的辙痕。绵长两条,晃晃悠悠靠近了,呼吸和脸颊也变得清晰。

温热的手探过来,白莹莹的,像块玉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