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凌晨四点半,出了华埠路经百老汇大街,虽然说曼哈顿无论几点都灯火通明,但那天天气不好,晚上又起了大雾,路上也没几个人,偶尔出现的,都是推着超市手推车的流浪汉,或是在街角一身酒气呼呼大睡的年轻人。
West虽然不是酒吧街,但通宵营业的夜店也有,店面在白天的时候很不起眼,入夜便在二楼挂牌与玻璃窗口亮起绿色的led灯。
灯管被拼凑成大麻叶的形状,在雾气中一闪一闪地揽客,门口三两聚散着年轻男孩儿或是女孩儿,嘴里衔着纸卷或电子烟,妆容艳丽到看不出本相。
他原本并不会这么晚才出来,今天是特殊情况€€€€老板下午那会儿就身体不舒服,抗不到晚上就把钥匙给白晓阳了,结算后再关门,也不是什么麻烦事,就是没想到收个尾会忙到现在。
日落后的曼城分前夜和深夜,到某个时间节点,就会洗去外皮再变成另一幅模样。
要说不害怕那不可能。白晓阳尽可能地低着头只看路,尽力不和他人对上视线。
一处街口,过两步是红绿灯,到大路上就好了,到了地铁站就安全了。
“嘿。”
白晓阳脚步一顿,继续往前走。
“说你呢。”
白晓阳加快了速度。
被盯上的猎物总是慢它者一步。为首的似乎是拉美人,他从白晓阳身后绕过来,截断了他前进的路。
一抬头,就能看见球衣外至少套了五层的银链,从颈部探到下巴的纹身。
他们周身弥漫着闷腥的臭味,不用想就知道是什么东西,白晓阳心里一凉,面色不改,低着头后退一步,却没想到背后的几个人早就围了上来,极近的距离,再退就会碰到,直到无处可逃。
见他低垂着头,已经是不安到极致,那几人笑着打趣家乡话,接着弯下腰,对白晓阳冒出了两句蹩脚的日语。
今天大雾,不宜出行更不宜晚归。
白晓阳一言不发,谨慎地观察着四周。
水烟枪烧开的咕噜声听起来像是谁在呕吐,浓白的烟雾呼出来十分难闻。那几人见他闷声不语,却也并未失去兴趣,而是相互之间用他们的语言讨论起来,“我看他不像日本人。”
“不像。”
“你好啊?”
一条粗壮的胳膊搭了上来,一时间分不清烟味和体臭哪个更令人作呕。
“他是残疾人,不会说话。”
“妈的,你怎么知道?”
“你不信?”男人笑着,胳膊动了起来,找着手下人的衣领,“看着€€€€”
白晓阳一僵,猛地后退一步,从他胳膊下挣开。面前的几人笑而不语,弯着眼睛左右打量。他浅呼出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嘴唇动了动,平静地说,“我不想惹麻烦。”
几人似乎有些惊讶,对视一眼,“你会说罗曼语?”
白晓阳直说,“请让开。”
“你不是麻烦,shawty,”那人将身体凑过来,弯下腰撑着膝盖,“多说两句吧,真是别有风味。”他扭过头对另外几人用英语说,“我一贯喜欢婊子对我讲家乡话,比直接脱裤子辣。”
“认错了,先生,我不是卖身的。”白晓阳面无表情,“别再靠近了,你这是犯法。”
“听见没有,这小漂亮威胁我,”他哈哈大笑,“好的!警长先生,我被你逮捕了,现在快把我铐到床上去€€€€”
那只粗糙的手上带满了各式各样的金戒指,猛地探过来。眼前一晃而过金属色的影子,脸被掐着,呼救声没来得及发出去就被捂住了嘴。
白晓阳拧着眉,瞪大眼,很快发现这次没那么轻易挣开。
“我就喜欢亚洲人的皮肤。你看过自己没有?这张红红的嘴巴,又小,一张一合的晃眼睛,老子根本没心思听你说话……喂!疼死了。 ”
白晓阳猛地搡开他,狠狠呸一口血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