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兜里历尽千辛万苦捞到的一只红顶狮子头一个锦鲤打挺,“噗通”又落回了水里。
他捋了捋前因后果,终于看懂了这个巨大的陷阱。
也第一次看懂了当初谢昭摆出的那盘残棋。
从头到尾,老皇帝都只做那只执棋的手。
他从未入局,只高高在上,看一石二鸟,两败俱伤。
令顾准赈灾,不过是个线头。
原本顾准如果开南直隶仓廪赈济北方,那早已得令的皇商便会立马涨提粮价,届时本就受灾的南直隶必然怨声载道、民心大乱,顾氏一系必会名正言顺被问罪。
毕竟太子案既已明了,凶手也浮出水面,顾氏早已没有了利用价值。
先皇旧党,此时不杀,更待何时?
可顾准惯会绝境求生。
老尚书一纸奏折上达天听,大哭特哭南直隶雪灾严重,春耕不容耽搁,婉拒了开仓赈灾的不合理要求,并提出泰王十分有钱,手中的南直隶皇仓历年来只进不出,是时候为国效力了。
这眼药上得十分到位。
神宗一看,满脸褶子上都写着十分不悦。
他最是好大喜功,即位以来北捶鞑靼,南干百越,西踹匈奴,东边手撕海上倭寇,穷兵黩武,粮草耗损极大,甚至时常调用各处民粮。
但南直隶皇仓他却一直不曾染指过,因为那是他替明孝太子留的一点家底。
怎么这家底就成泰王的了?
加上又出了李长青一事,太子党临阵倒戈,苏训一纸密折直接狠参了一本太后与泰王。
顾准这出祸水东引,双管齐下,硬将神宗全部心神从过了气的愍王旧势转移到热乎出炉的太后新党。
想要扳倒那恶毒妖婆,可不正缺一把削铁如泥的刀?
老皇帝定了定神,大笔一挥,顺水推舟准了顾准的奏请。
并秘密令方徵言给泰王暗中动作大行方便。
“既然恩师都已知悉,”吴遇皱着眉,“想必这也是顾大人计划中的一环?”
顾二摇了摇头,“原本父亲以为神宗必会顺坡下驴,就此查处泰王发难太后一党,没想到他却铁了心,哪怕拖延战线,也打定主意要静观其变。实在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他话说得委婉。
敞开了说,就是老皇帝昏聩,宁可舍弃赈灾这等家国大事,也要将党争私怨进行到底。
以大宁国力,一年之灾动摇不了根本,却是个极好的铲除异己的机会。
顾劳斯对着满池子的鱼低叹,“皇帝当成这样,也离昏君不远了。”
内间黄五此时插了句嘴,“大理寺高宗案已结卷,淬毒的玉佩神宗已拿到手,与吴大人这边交上去的白云村奇毒一并入了太医院,想来是顾大人已经失了用处,神宗这才卸磨杀驴。”
他叹了口气,“秦大人消息给的,还是操之过急了一些。”
他没说出口的却是,真相水落石出,徐乔依然只领了个罚俸三年、既往不咎的处罚,这才最是令朝臣齿冷。
不过,依照这班老大人的秉性,这事断然不会就此折了。
果然,顾二接下来的话印证了他猜想,“父亲确实另有打算,只是这迫在眉睫的断粮危机,他一时也没什么好的破解之法,这番请诸位小叙,也是想请各位援手。”
“以胡家为首的浙帮控着粮价,若任他一家独大,受苦的终是百姓,所以父亲想劳烦各位发动徽帮力量,不遗余力压下价格、稳定粮市,如此只要撑过两个月,到秋收前所有危机自能迎刃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