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何来大理寺?”楚淞君没有回答,反而问道。
他肩头上的鹦鹉小灵眼瞧着眼前的人,鹦鹉头都忍不住地探出,警惕且探究地观察着两个人的表情。
谢静和咬了咬牙,扫了一眼在楚淞君身上异常显眼的鹦鹉。
伸出手捂住了自己的脸颊:“长辈教子,子又如何能反抗。”
他的眼睫微垂,半遮住眼。
楚淞君缓缓挑了挑眉:“本官没问你这个。”
谢静和的表情一顿,抬起头,安静且执着地注视着楚淞君,他轻声道:“你知道的,有时候人身不由己,无法反抗,琅寰谢氏家规多如星子,第一条便是尊崇祖训,敬奉先祖。”
小灵疑惑地歪了歪头,他看着谢静和看了半晌,突然挪了挪步,贴近楚淞君的脸颊,用着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天真地嘀咕道:“这人谁啊,自来熟吧,莫名其妙地挡咱们的路。”
谢静和手攥紧一瞬,却很快松开,他强颜欢笑道:“谢某不才,也只是与淞君相识相伴十年之久。”
谢静和软绵绵刺了小灵一句,连忙道:“我近来听闻司徒氏一事!司徒兄弟二人耿直与你相处不久却有如此觉悟,而我却懈怠至此,恍然间我惊觉自己的疏忽,深感惭愧,特地前来弥补,我来之前已说服了家父……”
一辆马车从路口驶进。
谢静和小心翼翼地上前:“淞君,我没什么亲近的人,无人教过我该如何做,我只是想一切都风平浪静,我不知道,我不清楚的。”
他的眼圈将红不红,谢静和深深吸了一口气,颤抖着嗓音,双眸之中沉着痛苦:“我,还能站在你的身边,帮你一点小忙吗?”
第119章 权利
“……”长久的沉默。
谢静和抬起头,望向坐在上座的父亲。
谢尚书的脸拢在灯火下,却灰蒙蒙的,他失望的眼神如同一柄利剑直插他的心脏。
谢尚书微微低头:“静和,你知道你错在了什么地方吗?”
“……”
谢静和没说话。
他觉得自己没有错,但是父亲说他错了,祖训说他没错,可祖训又要他听从父亲的言论,他无法找到出口,所以他沉默不言。
谢尚书的唇逐渐抿起,越抿越深:“为何要将‘旗画’的身契赠出,恢复他的自由身?”
谢静和俯身一拜,答道:“旗画想回家,先祖说凭心而动,且对身边之人心怀善良坦荡,所以儿……”
谢静和没有说下去。
他能看清父亲的脸,父亲的眉毛难以抑制地上扬,而后皱起,嘴角撇下,谢尚书什么也没说,却什么都说了,可他嘴上却没有说什么,而是从袖中掏出了一张轻飘飘的纸,扔在了谢静和面前。
谢静和垂下了头,膝行两步,伸出手捡起了那张纸。
那是一张既重若千钧,又轻薄如纸的卖身契,上面的名字正是旗画的名字。
旗画还很小,是谢静和身边的伴读,夜里在他床边守夜的时候总是睡不着,偷偷流眼泪,谢静和就拿了他的卖身契送给他,让他回家。
谢静和自以为自己做了正确的事情。
旧的卖身契已经撕了,这张是新的,旗画还没有学会写字,契约上用手指印了一个红彤彤的指纹。
谢静和一愣,再次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身契,一字一字逐字对照。
谢尚书怜悯地看着谢静和:“他哭天喊地地寻我,说哪怕死也要留在谢家。”
谢静和近乎茫然地抬起头,手死死攥着那张契书,眼前的父亲身材高大,坐在高位,身后的灯火亮得出奇,可照在他的脸上却多出一层晃动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