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曾所长改完考题,在右上角打了个勾,这考题是县卫生院出的,他手上有答案。公社卫生所的医生们大多学得不是特别正统,杂七杂八的,没有明确的中西医之分。

“看过几本书。”褚归谦虚道,若有机会,他其实挺想把西医也学一学。

见二人出了办公室,杨桂平一脸关切,褚归冲他点点头,接着是实际操作,在曾所长的安排下,褚归接连诊治了三位病人,他沉稳老练的表现令曾所长频频侧目,看来褚归的行医证明确实没什么水分。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曾所长心道他今天可能真碰上传说中的天才了。

第四位病人是个三十出头的敦厚男人,他咳嗽两声:“医生,我感冒了,你给我开点药吧。”

“感冒多久了?”褚归探过脉,感觉男人的脉象不似普通风寒,因此多问了几句。

“大概半个月了。”男人自觉身强体壮,半个月前淋雨受了凉,他喝了碗媳妇煮的姜汤,压根没放在心上,一个小感冒,过两天自然会好了,哪用得着看医生吃药。谁料此次过了半月,仍反反复复的,他才不得已来了卫生所。

男人舌苔厚腻,隐隐透着灰色,中间门有裂纹,褚归让他量了体温,三十八度六,是感冒但又比普通感冒严重。为了让男人理解,褚归用了个通俗易懂的说法:“重感冒,是不是有时候会觉得头晕、打寒战,晚上睡觉经常出汗……”

男人点头如捣蒜,他的症状全叫褚归说中了。

褚归给他开了一剂大柴胡汤,酌情调整了其中所含药材的剂量,男人一看是中药,变了态度:“能换成西药吗?中药还得煎,太费功夫了。”

费功夫是一回事,男人主要是嫌苦,只不过没好意思说。

褚归顿住,曾所长三言两语把男人打发走了,卫生所的西药一直紧巴巴的,中药平日消耗少,库存相对充足,他当然更希望对方喝中药了。

顺利通过了考核,褚归现场写了一张申请表,曾所长在上面签下他的大名,剩下的手续要盖了章,到公社政府做相应的报备与审批。简而言之,办卫生所比褚归和杨桂平想象的麻烦。

到了上午的下班时间门,褚归和杨桂平到公社唯一的饭店吃了顿午饭。卫生所是替困山村办的,杨桂平抢着要请客,褚归随便点了碗便宜的汤面,凑合着吃了。

“曾所长,您看看还有什么差的吗?”褚归在卫生所与公社政府之间门往返了数次,千层底都磨平了一层,终于把报备的手续跑完了。

“行了,我让他们准备准备,你周一来领东西吧。”曾所长的话犹如喂了褚归他们一颗定心丸,“社员们看病难的问题其实政府的领导跟我们也讨论过很多次了,可培养一个医生有多难褚归你也清楚,治病救人的事不是儿戏。”

曾所长沉重地叹了口气,青山公社下面包含十一个大队,不知他们何时才能彻底实现病有所医。!

第45章

褚归沉默片刻,培养一个医生确实很难。准确来讲,县级以下的各卫生所配备的许多人根本不能算作医生,只能叫做普通卫生技术人员,高级医务人员在大城市扎堆,村里人经常自嘲他们是小病不用治,大病治不了。

“曾所长,关于社员们看病难的问题我有一个想法。”褚归上辈子在困山村虽然消息闭塞了些,但并非完全与世隔绝,他知道明年初上面会组织巡回医疗队下基层,不过由于医疗队人数有限,加上交通困难和食宿等原因,医疗队下乡仅惠及到了少数农民。

褚归觉得公社卫生所可以借鉴巡回医疗队的方法,定期安排卫生员到大队去:“这样一来既改善了乡亲们对看病的需求,又不耽搁干活。”

“我会认真考虑的。”曾所长若有所思,公社的卫生员大都跟底下的生产队沾亲带故的,动员他们下队巡诊应该不难。

事实上还有另一项真正能改变现状的举措开展医学速成培训班,向学员们教授医学常识和对常见病的简单治疗方法,培养一批专门为农民们看病的“赤脚医生”。

上辈子这种医疗模式最先在海城的某个公社兴起,后来在全国范围内推广,褚归无意抢开创者们的功劳,况且村里人没读过多少书,文化水平较低,赤脚医生们的组成群体多为当时的下乡知青,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褚归即使提前也没多大的意义。

离开卫生所时已临近五点,褚归扣上草帽去了趟公社的邮局,看看是否有京市的来信。邮递员鲜少往村里去,之前韩永康第一次给他寄信,寄了整整一个月,后来贺岱岳便养成了但凡上公社就要去邮局转转的习惯。

“京市来的信啊?我找找。”邮局柜台的员工翻了翻台账,“有!一封信,一个包裹。”

褚归取了信和包裹,寄件人是姜自明的名字,看时间是在他离开后的第二天寄的。

杨桂平提过了包裹,褚归没跟他客气,十来斤的重量他是能提动,但提得动跟提着走两个小时的山路明显是两码事。

村里,王成才吹响了收工的哨声,潘中菊今日拿了六个公分,自从昨天晓得贺岱岳伤了腿,她再不肯让贺岱岳接送,而是跟着铁蛋奶奶一块。

潘中菊进门的第一件事是问贺岱岳:“当归回来了吗?”

“没有。”贺岱岳望了望门外的田埂,语气故作轻松,“估计快了,下午日头太晒,我让他晚点回,反正不着急。”

隔壁的空屋经过一日半的修整,顶上的破旧的茅草被拆卸一空,村支书昨天下午去瓦片厂订了批瓦片,卫生所可以不新修,但房顶必须换。屋里坑坑洼洼的地面铲平了两寸,届时在上面铺层石板,免得下雨天返潮。

贺代光穿着件灰布褂子打了一天的石板,粗壮的大膀子油亮亮的,他抖掉身上的石头屑,冲潘中菊喊了声叔娘:“叔娘,我喝点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