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拴的脸色土黄中透着病意的白,毫无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朝气,瘦骨伶仃的,显得眼睛格外的大,透着小孩天真的单纯。
指腹下的脉搏细弱地跳动着,褚归一眼瞧出面前小孩的病灶在心脏上。
“叫什么名字?”褚归并未表现出怜悯,病人和家属不需要多余的同情。
“沈长拴,他打小身体不好,村里的老人说要取个有兆头的名字把这孩子拴住。”长长久久的长,拴绳套牢的拴。
或许是褚归的表现让沈家良感到了平等,他不
自觉地多讲了两句,讲长拴的病史,讲他们夫妻的苦楚。
“爸爸我想尿尿。”
长拴在沈家良腿上扭了扭,他快憋不住了。
沈家良望向褚归,征求他的同意。褚归点点头:“让大姐带孩子去吧。”
褚归正想支开长拴,有些话不好当着孩子的面说。很多大人经常觉得孩子小,听不懂,在他们面前口无遮拦,实际上孩子往往比他们想的聪明。
“长拴的病不好治。”褚归直截了当道,沈家良的衣着与面貌明显穷困,长拴治病的费用对于他而言堪称无底洞。
沈家良先是绝望,接着灵光一闪,注意到褚归说的是不好治,而非他以前在每位医生口中所闻的治不好。
“不好治我们也要治!”沈家良语气急促坚定,“求褚医生你一定要帮帮我们。”
长拴是不幸的亦是幸运的,他的先天性心脏病属于中度范畴,幼时仔细用药调养,吃好喝好,随着身体的发育,心脏功能会逐渐增强,避免剧烈运动,活个几十年不成问题。
但对于沈家这种家庭,最简单的同时也是最难的,他们自己的温饱尚且艰难,哪有能力让长拴吃好喝好呢。调养的药材昂贵,医生说治不好,反而是在为他们考虑。
舍弃一个生病的孩子,他们将换来安稳的生活,夫妻俩仍年轻,他们有重新养育健康孩子的机会。
道理沈家良懂,但长拴三岁发病时他不做到,现在更做不到。
“求褚医生帮长拴开药吧,我”沈家良下意识摸兜摸了个空,想起钱在彭小燕身上,他尴尬地笑了笑,“我媳妇身体也不大好,麻烦褚医生待会儿再帮她看看,开了药我一块付钱。”
“抓药的时候交钱。”褚归替长拴开了药方,钱够不够是沈家良该操心的事,他不管。
沈家良没咋上过学,儿子病了几年,抓药的次数多了,常用的药名他差不多认了个七七八八,接过褚归递来的药方,他埋头认真看了一遍,看完有些着急地问:“褚医生,怎么没有人参?”
他以为褚归见自己太穷付不起药费,故意不给长拴用好药。
“好不代表合适,人参是提气的,长拴的病不用那么补。”褚归耐心解释,“我列个单子,上面的东西都是吃了对长拴身体好的,有多的钱不如用在吃食上。”
“对不起褚医生,是我误会你了。”沈家良涨红着脸道歉,“谢谢褚医生。”
排队候诊的人多,厕所比往常拥挤,彭小燕拜托男厕所外的同志带长拴进去尿了尿,领回来时沈家良正在说他们夫妻不敢再要孩子的原因。
理论上讲沈家良和彭小燕双方祖上无先天性心脏病病史,后代患病的几率并不大。沈家良起身换彭小燕,彭小燕紧张地坐下,见沈家良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褚归给夫妻俩分别把了脉。
“你们的身体没什么大毛病,但如果想要孩子的话我建议至少在半年后。”彭小燕的体虚加劳累过度,要孩子无疑会加重她的身体负担,对大人对孩子都不是好事,褚归掰
碎了给他们讲明白,要不要抓药由他们自行决定。
彭小燕当然选择不抓,把钱花在长拴身上。
送走沈家三口,褚归叫了暂停,他是人,人有三急。
男厕所排了几个人,褚归默默站到末尾,前面的卫生所的员工回头一看,立马招呼了声:“褚医生你来上厕所啊,大家快让一让,让褚医生先上。”
拜该员工所赐,男女厕所的人全知道褚归上厕所来了。
褚归抓紧解决,走出门对方又是一句:“褚医生慢走!”
好了,他们知道褚医生上完厕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