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小皮鞋首先从壁外探出,然后是白皙纤细的小腿,再往上则是带着红色方格的长裙。那短暂的一秒内,陆离的呼吸停住了,他的脑海里炸开一朵五颜六色的烟花,满腔的情绪胡乱地在心中冲撞。可是下一秒,乌龙盖过了烟花,心头被淋下一盆冷水——来的人并不是楚静怡,而是之前学生会的一个干部,她是来送签到表的。
班主任将签到表交给第一组第一位的同学,旋即拍拍手:“好啦,同学们,现在是下午三点,高中最后一场班会开始了。咳咳,上课,起立!”
哗啦啦的起立声。
“老师好——”学生们齐声时有个缺陷,总爱把尾音拉得极长,或许是因为太过合群,也或许是因为不想太出挑。
陆离看向前排那唯一的空座位,心中空荡荡的。
起立这件事,通常是班长带头的。
手边传来温暖的触感,是温琥珀不动声色地牵住他的手。她这是在安慰陆离。她知道陆离早在一天前就在植物园做好了准备,譬如像个幼稚的小男生在那颗树上刻名字,又譬如准备好了游乐场的门票,还譬如……
陆离勉强笑了笑。
最可怕的痛楚通常来得并不猛烈,它常常在一些偶然的场合使人黯然魂伤。陆离本以为自己已经能够坦然接受和楚静怡的分别了。果然,越抱有期待,越容易受伤,铁石心肠的男人通常不会对他人有任何期望。
班主任在讲台上说了什么,然后又有学生陆续上台说了什么——陆离一个也没听。他失魂落魄地上完整场班会,随后又跟着大部队去操场集合,听着校长发表致辞,在之后就是颁发毕业证书……
等他坐上回廉租区的公车时,他才意识到,这场被他寄予厚望的毕业典礼……结束了,他的高中,他的青春,他和楚静怡最后的交集点也一并结束了,就像在烈日下消融的雪人,只余下一根歪歪扭扭的胡萝卜和两颗不知从哪拆下来的纽扣。
安百璃和温琥珀坐在他身边,都没有说话,只是用自己的体温默默温暖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