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四章 力量的奴隶

无尽债务 Andlao 56773 字 1个月前

昏暗的电影院内,贝尔芬格孤独地坐在观众席之中,抓起一把爆米花塞进嘴里,发出嘎吱嘎吱的清脆声响,接着又拿起饮料一饮而尽。

荧幕里的画面定格在了影片的最后一瞬,这美好的故事终究还是结束了。

一时间贝尔芬格居然产生了一种无力感,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的感受了,贝尔芬格是无所不能的魔鬼,主宰这个世界的邪恶意志之一,他可以移山填海,可以山崩地裂,但他却无法阻止一个故事的结束。

贝尔芬格变得怅然若失,紧接着他有些愤怒,愤怒于自己居然被凡人拒绝了,扭曲的情绪在脑海里纠葛不止,到最后贝尔芬格忽然笑了起来。

他狂笑不止,用力地鼓起掌,贝尔芬格的掌声极为有力,每一次拍击都带起了透明的涟漪,连带着整间电影院也地动山摇了起来,那些堆积成山的暗盒也随之摇晃,海浪般的啜泣声在其中响起。

喧嚣过后,贝尔芬格疲惫地瘫在椅子里,喃喃道。

“完全被看穿了啊。”

贝尔芬格记得厄文的话,所有的艺术创作都源自于对死亡的恐惧,害怕被人遗忘。

不久之前,贝尔芬格曾和伯洛戈在这间影院里讨论过,如果有一天魔鬼也会消亡呢?那么还有什么东西能留下来吗?

没有什么东西能留下来,那是何等庞大的虚无,令人绝望的死寂,就连魔鬼也会为此落泪。

厄文猜到了贝尔芬格的所想,《无尽诗篇》与其说是贝尔芬格的对艺术的美好追求,不如说是他对终结的恐惧,所以贝尔芬格不会允许故事存在尽头,在他眼里故事只会无限延伸下去。

可没有结局的故事,又怎么算得上故事呢?

贝尔芬格皱起眉头,深深地叹息着,哀叹传遍了电影院,随后有清晰的脚步声响起,女人拖着火红的裙摆朝着贝尔芬格走来,然后在他身旁落座。

两人之间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贝尔芬格故作笑意道,“这算是平局吗?”

阿斯莫德冷冷地回应道,“很奇怪,你为什么坐视不理呢?”

这场赌约不止有阿斯莫德参与其中,还有贝尔芬格,可在最后的叙事里,贝尔芬格像是放弃了般,不做任何干涉,只是平静地旁观着。

贝尔芬格解释道,“我很尊重艺术家们的,我可不想干扰他们的创作。”

“我以为你会想法设法把他也加入你的《无尽诗篇》中,”阿斯莫德说,“你很喜欢他,我看的出来。”

贝尔芬格抬头望向黑暗,他又说道,“其实有时候,我不会去刻意收集,相反,我会仔细地享受。”

他玩味道,“我很自私的,这段美好的故事将只属于少数人,我可不想把它分享出去。”

贝尔芬格紧盯着阿斯莫德,他嘲笑道,“倒是你,怎么,除了那麻木的欢愉外,你终于久违地感受到了其它的情绪起伏吗?”

阿斯莫德沉默不语,贝尔芬格则继续大笑着,这次赌约没有赢家,可贝尔芬格还是觉得自己胜出。

“我亲爱的血亲啊,在我们之中,你一向是保有人性最多的那一个,谁叫你执掌的权柄是这样呢?”

许多情绪都能抵达所谓的欢欲,它可以是极致的放纵享乐,也可以是某个美好神圣的瞬间,阿斯莫德受困于这样的力量……所有的魔鬼都受困于这样的力量,他们是力量的意志,也是力量的奴隶。

贝尔芬格警告道,“人性可以令我们更好地了解人类,去玩弄他们的心智,可这也将变成我们的弱点。”

贝尔芬格也保有着十足的人性,不然他也不会如此热爱艺术创作,这种因力量与人性而产生的偏执,常会令魔鬼们做出略显不合理的抉择,就例如这次关于诗篇的赌约。

每每想到这些,贝尔芬格就羡慕起了他的另一位血亲,那位怒火不息的永怒之瞳,所谓的人性在他的身上少的可怜,他如同战争的化身一样,所能带来的只有残酷的血腥风暴。

但贝尔芬格又想到,即便是这样残缺的人性,永怒之瞳最终还是感到了疲惫,渴望着安宁。

如同诅咒一样,这即是魔鬼的矛盾之处,越是执掌什么,越是为其感到痛苦,这一点不止体现在信徒们的加护上,同样也具备在魔鬼身上,就像厄文那时的喃喃自语般。

看似拥有万千热烈情绪的欢欲魔女,那燥热诱人的躯壳下,却是一颗什么都感受不到的心,即便有所起伏,也会迅速衰退,接着陷入又一轮对情绪起伏的追逐中。

当然比起这一切,真正值得贝尔芬格羡慕的,是他们血亲之中最为强大的那位,即便过了千百年之久,贝尔芬格依旧在他的身上察觉不到半分的柔软,和其他血亲们相比,他才算得上真正纯粹的魔鬼。

“你尽可以嘲笑我,贝尔芬格,”阿斯莫德说,“你知道,我们、我们血亲之间的纷争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

“都这种时候,你还在想着和我拼个你死我活吗?”

贝尔芬格捂起脸,斜视着阿斯莫德,“想一想我的那个提议,阿斯莫德,让我们团结在一起吧。”

阿斯莫德保持沉默,现如今纵歌乐团依旧具备着一定的力量,而贝尔芬格已经弹尽粮绝了,现在的他,如果没有宇航员的结盟,已经可以看做退场了。阿斯莫德可以同意贝尔芬格的提议,但她要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告诉你一个不妙的消息。”

贝尔芬格看出了阿斯莫德的犹豫,他直接开口道,“时隔百年之久,夜族的力量再次壮大了起来。”

阿斯莫德显得有些意外,像是不敢相信一样。

贝尔芬格打断了阿斯莫德的话,“我知道你想说,他们应该被永远囚禁了才对,但现实就是这样,有那么一批夜族逃窜了出来……你知晓他们扩张的速度,很快永夜的帝国就要卷土重来了。”

“他们是如何打破誓约的?”

阿斯莫德知晓誓约的力量,这是来自于魔鬼之力的运用,在誓约的限制下,即便是魔鬼也很难进行一些打破规则的操作。

“你倒不如想想,究竟是谁需要夜族重新崛起。”

阿斯莫德的脑海里浮现起了一道优雅高傲的身影,他的目光总是看向虚无,仿佛没有任何人能走进他的眼里。

贝尔芬格面带神秘的微笑,“过往的纷争中,他总是赢家,直到破晓战争中凡人将他拖下了赌桌,现在他回来了,并且你知道他和别西卜之间的关系,这两个疯子聊的很来,一旦他们整备好力量,只会将这个世界付之一炬。”

“倒不是我热爱这个世界,而是这个世界一旦陷入无止境的动荡,这都将削弱你我的力量,就像过往时的那样,他们总是赢,而我们只能吃他们剩下的。”

贝尔芬格抓住阿斯莫的手,用力地按压着,“在这权力真空的时间里,你应该品尝到大快朵颐灵魂的感觉了吧,那么你能舍弃这些吗?”

“甚至说……你难道不怕被取代吗?”

贝尔芬格像是在诉说一段秘密般,轻声道,“那些人类说的对,我们都是力量的奴隶。

真正不灭的,是这永恒邪异的力量。”

电影院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阿斯莫德没有被贝尔芬格的言语诱惑,她反问着,“那你想如何反攻呢?你只是秩序局的寄生虫,你根本无法操控这头巨兽。”

“他的夜族,别西卜的科加德尔帝国,还有另外的家伙们,你觉得你有胜算吗?”

“永怒之瞳能控制好自己就很不容易了,他不会轻易参战,即便参战,像那样的疯子,只会无差别攻击我们而已,至于玛门……谁出价更高,他帮谁。”

贝尔芬格计算着局势,聊到自己这部分。

“至于我们,这么看的话,我们确实没什么胜算,但别忘了,我们还有另一位盟友。”

那诡异的、湿漉漉的鳞片摩擦声再次响起,阿斯莫德猛地看向观众席的后方,不知何时一具臃肿的潜水服早已坐在了那。

阿斯莫德不喜欢宇航员,在她眼里宇航员和那个人威胁程度是一样的,不同的是,那个人的所作所为都不会遮掩,只会将力量直白地展现给你,而宇航员不同,他是阴谋的编织者,在你粗暴地撕下他的伪装前,你永远不会知道他在做什么。

就像圣城之陨时,阿斯莫德所发现的那样。

即便现在回想起来,她依旧觉得惊恐震怒……然后充满欲望。

宇航员差一点终结了这漫长的纷争,成为这无尽岁月里唯一的赢家,打碎那桎梏的牢笼,这样看来,能逆转局势的似乎也只有他了。

阿斯莫德问,“你的胜算在哪?”

“所罗门王是我的上一任选中者。”

宇航员说着抬起了手,做着握拳的动作,简单的动作里蕴含满了力量感,仿佛要掌握住天地。

“红龙就在我手中。”

终幕 吮魂篡魄

“这就是红犬此行的目的吗?”

列比乌斯翻看着来自决策室的文件,此刻他眉头紧皱,眼底里藏着怒火。

办公室内只有列比乌斯与杰佛里两个人,作为列比乌斯的老朋友,此刻杰佛里清晰地感受到了列比乌斯的怒火,他已经很久没见到列比乌斯这样震怒了,仿佛有火焰要从他的身体里冒出来。

列比乌斯问,“其他人知道这件事吗?”

“暂时不知道,”杰佛里摇摇头,“目前决策室还不打算公布这个消息,他们正准备与国王秘剑进行谈判,但预计谈判要持续上几个月。”

“谈判?”列比乌斯的声音高了起来,他很少会这样失态,“决策室是怎么想的。”

“我不知道,听到这个消息时,我也吓了一跳,”杰佛里补充道,“我当时甚至以为,国王秘剑是想要对我们开战,而这只是个随意由头。”

“事实是,他们没开玩笑,这些混蛋是认真的,他们连合约都拟好了。”

列比乌斯深呼吸,强迫自己躁动的心冷静下来,很快他就处理好了自己的情绪,再次变回了以往沉着冷静的模样。

见他这副样子,杰佛里也松了口气,别看列比乌斯现在一副理智镇定的模样,年轻时他可是个暴躁青年,是这漫长的经历,令列比乌斯学会了谨慎与内敛。

“伯洛戈他们几个怎么样了。”

列比乌斯试着转移话题,来让自己的心情舒展些,“自现实破碎事件后,有段时间没看到他们了。”

现实破碎事件结束后,纵歌乐团忽然销声匿迹了,就连欢乐园也消失在了秩序局的观测内,其他敌对组织也罕见地老实了起来,为此秩序局迎来了难得的和平日子。

仿佛秩序真的降临人世了……不,秩序是短暂的,有更大的混乱在阴影里潜伏。

这段时间里,伯洛戈等人的工作就是日常巡逻,因伯洛戈的出色表现,列比乌斯已经很信任伯洛戈了,一些任务汇报就都交由伯洛戈自己完成,这为列比乌斯减轻了不少工作量,也省的伯洛戈天天往秩序局跑了。

“还是那副样子,恪守职责,”杰佛里说笑了起来,“现在大裂隙的治安要比之前好上太多了。”

列比乌斯说,“我从不觉得,仅依靠武力就能从根本上改变一个地区的秩序。”

“我也是这样觉得,但伯洛戈没想那么多,”杰佛里说,“只要让所有人都怕他,心怀敬畏就好,简单且直白的道理,对了,现在有越来越多的人将他称作恶灵,将他奉为了一种都市传说。”

听到这,列比乌斯也忍不住笑了笑,他们也曾是都市传说的一员。

“那我就先离开了,其他组长也在讨论这些事,大家的战斗欲望都很强烈,我得想办法安抚一下这群人。”

杰佛里说着起身离开,但在彻底走出房门前,他回过头对列比乌斯说道。

“冷静些,列比乌斯,别让红犬干扰到你。”

列比乌斯目光低垂,一言不发,见此杰佛里也不好在说些什么了,他知道列比乌斯与红犬之间的仇恨,他不觉得自己的三言两语就能劝住列比乌斯,但他又不能什么都不去做。

站在空荡荡的走廊里,杰佛里不由地叹息,面对列比乌斯的怒火,实际上他是有几分羡慕列比乌斯的,直到今日列比乌斯依旧保持着对过往的仇恨,而杰佛里像是释然了一样,即便有所愤怒,也不会像列比乌斯那样震怒不止。

一想到这些,杰佛里开始埋怨自己,他怀疑自己是不是一个软弱的人,就连仇恨这种纯粹热烈的情绪也难以维系。

办公室内列比乌斯沉默了很久,他觉得有些头疼,隐约间能听到贝尔芬格那疯嚣的低语,魔鬼的力量嗅到了列比乌斯那强烈的欲望,几乎要燃尽血肉。

最终列比乌斯不再犹豫,做出了那他纠结已久的决定。

他拿起话筒,拨通了电话,几段滴声后,熟悉的声音响起。

“这么看来,你是决定好了?”

话筒内响起女人的声音,背景是喧嚣与嘈杂,女人像是在车间里接通了电话,列比乌斯都能幻想到那尖锐鸣响里所渐起的重重火花。

“我确定,我做好准备了。”

“嗯……别嫌麻烦,我再确定一次,”女人说,“你真的决定迈出那一步了吗?我看过你的档案……包括秘密战争期间的资料也有,你的状态很不妙。”

列比乌斯说,“我确定,拜莉,别废话了,你觉得我是那种犹犹豫豫的人吗?”

“难道不是吗?”

拜莉略带笑意的一句话,令列比乌斯哑口无言,如果他真的不犹豫的话,他早在许多年前就果断迈出那一步了。

“好吧,我知道了,文件正在发送,你需要一段时间来调整身体与灵魂的状态,之后仪式就会进行。”

拜莉挂断了电话,与此同时列比乌斯头顶的胶囊管道里传来轰隆隆的声响,紧接着一枚运输胶囊从气阀后弹出。

取出里面的文件,那是一份待列比乌斯签字的申请表。

列比乌斯念出了其上的文字。

“列比乌斯·洛维萨晋升守垒者申请……”

……

当整个世界风起云涌时,大裂隙反而成了少有的净土,在重重雾霾的裹挟下,这灰败破旧的隐秘世界依旧按照它原本的规则运行着。

恶魔藏匿在角落里,目光火热地看着那些活人们,渴求着他们的灵魂,只是如今的恶魔们已经很善于克制自己了,如果不是饥饿到难以忍受的程度,没有人会选择出手,他们都敬畏着那头名为恶灵的怪物,仿佛他无处不在,时刻紧盯着自己的后背。

沿着峭壁而建的狭窄长廊里,一头恶魔躲在峭壁的缝隙里,如同捕食者般,等待着从迷雾里走出的路人。

这头恶魔已经饿上许多天了,躁噬症不断地折磨着他,仿佛内脏的深处长出了无数的蛆虫,大肆啃咬着他的血肉,吸干他的鲜血,他甚至能听到从自己身体里传来的细微声响,那是蛆虫们在啃咬他的骨骼。

他太饿了,饿到即便知晓恶灵的存在,他也决定以身涉险,比起被恶灵杀掉,他更难以忍受这无止境的折磨。

锈迹斑斑的走廊发出了沙沙的声响,紧接着脚步声从迷雾的另一端传来,有人靠近了,恶魔屏住了呼吸,眼里是止不住的兴奋。

声音离他越来越近,他无声地举起布满污浊的短刀,很快两道影子在迷雾里浮现,身影一高一低,随后他们的样子浮现在了恶魔的眼前。

为首的是一个造型怪异的家伙,他身上披着一层长袍,几乎将身体完全遮掩了起来,仿佛是从雾气里走出的鬼魂,另一个则是个身披铁甲的骑士,这年头这种甲胄都很少见了,更不要说有人还穿着它,在大裂隙内行走。

恶魔本能地察觉到两人身上的不详,正当他犹豫要不要发动攻击时,他忽然发现那个衣着长袍的家伙消失了。

耳边响起微弱的风声,恶魔的喉咙里涌现起一股铁锈味。

衣袍随风荡起,一张精致的银白面具在黑暗里显现,如同自黑夜里杀出的鬼魅,而这是恶魔眼中最后的画面了。

影王收回了手,顺势将恶魔从缝隙里拖了出来,胸口被洞穿的尸体倒在长廊上,鲜血滴答地落入下方无尽的雾海。

点点的幽蓝星光从恶魔的尸体上浮现,它们逐一渗透进了影王的身体里,带来灵魂的满足感,第三席则一如既往,他守卫在影王的身后,对于影王斩杀恶魔的短暂驻足,他也早已习惯。

“红犬抵达了秩序局是吗?”影王开口道,“你觉得他会是为了什么而来?”

“霸主·锡林的尸体。”

第三席说,“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国王秘剑有什么和秩序局交易的必要。”

听罢,面具下响起沙哑的笑声,像是在嘲笑这一切一样,影王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伸出手,试着捕捉那些逐一融入体内的幽蓝光点。

“真美啊,”影王说,“你看不到这些的,对吗?”

第三席点点头,“很遗憾,我无法亲眼见证这奇异的力量”

影王摇摇头解释道,“这并不奇异,只是魔鬼的加护而已。”

“加护?”

第三席不解,这是影王第一次对他解释身负的诡异力量,可如果说这是来自魔鬼的力量,第三席却从没见过这样的加护。

“你没见过很正常,那头魔鬼非常善于隐匿行踪,只喜欢在阴影里密谋着计划,而非站在阳光下,为此很少有人能得到他的加护,即便得到了,如果受加护者不主动暴露,也少有人能发觉这些。”

影王吞噬光了所有的灵魂碎屑,由它们填补他那课破碎空洞的心,短暂的满足感令他从空虚的痛苦里挣脱了片刻。

饱食过后,影王与第三席继续向前,一头恶魔还远不足以满足影王内心的空洞,他需要更多的灵魂,在斩杀了许多头恶魔后,满足感被维系。

可这样的满足感没能让影王高兴起来,他低语着所属自己的那份诅咒。

“越是渴望什么,越是得不到什么。”

影王厌恶又渴望,但又没有拒绝的权力,他需要这份加护延续自己的生命,这份邪恶的、来自魔鬼的庇护。

加护·吮魂篡魄。

尾声

阵阵浓雾混合着自遗弃之地而来的灰烬,从那横跨大地的伤疤上涌出,像是有鲸群换气一样,高高地抛入天空之上,和厚重的云层交织在了一起,变成了一面几乎笼罩了大半个城市的灰雾气罩,潮湿的水汽在灰雾与积云之间凝结,它们变得沉重,直到被重力捕获,化作淅淅沥沥小雨坠下。

微冷的雨丝打在伯洛戈的脸上,让他略显疲倦的神情精神了几分,他站在楼顶,望向这座至今依旧不断向外扩张的钢铁森林,一阵岁月的恍惚感爬上心头,仅仅是不到百年的时光,一切都变得面目全非了起来。

落日的余晖被积云迷雾晕染开,整片天空都仿佛要燃烧了起来,散发着焰火般的颜色,沿着层层堆叠而起的楼群,一道几乎撑起天地、没入云海的漆黑高塔拔地而起。

如果忘记那是自己的公司,伯洛戈觉得垦室还是一个不错的建筑奇景,在这城市里,它宛如那参天的巨人,与它相比之下,城市内那些高耸的大楼矮小的像是围在它脚下的蚂蚁。

今天是难得的休息日,伯洛戈终于可以从那日复一日的劳作里解脱出来,现在大裂隙就像他的第二个家一样,每一条生锈的走廊都无比熟悉。

呼吸完新鲜的空气,伯洛戈折返回了家中,室内一如既往,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杂物,它们大多是垒起来的电影录像带、书籍还有些唱片录音带。

帕尔默最终还是说服了伯洛戈,允许他对于客厅这一公共空间进行了部分改造,原本空白的墙面上贴满了各式各样的海报,有的是电影的宣传海报,也有的是摇滚专辑的乐队海报,其中有那么几个还有亲笔签名,也不知道帕尔默是怎么搞到的。

阵阵呼噜声从沙发上传来,帕尔默窝在沙发上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在他身旁摆着一本夹着书签的小说,不远处还有一个沾满面包渣与果酱的盘子。

自从改造完客厅后,帕尔默似乎是把客厅看做了他卧室的一部分,基本一到假日,就能看到他窝在沙发上。

伯洛戈将盘子放到了厨房的水槽里,接着返回了自己的房间里,推门的声响吵醒了帕尔默,他睡眼惺忪地看到伯洛戈进屋的背影。

坐在自己的桌子前,伯洛戈停顿了一阵,然后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他的日记,想了想,又从其中拿出了一本厚重的书籍。

伯洛戈房间内的家具并不多,这具柜子算是其一,它里面放的东西很少,但都是些对于伯洛戈而言极为重要的东西。

里面有阿黛尔的日记与项链,那件织了一半的毛衣,还有一张戏剧的门票,如今这枚门票在欧泊斯内算是稀罕物了,在次级市场里好像有着很高的价值,除了这些外,最近这里又多了些藏品。

一枚十二面骰子,以及那本刚刚被伯洛戈取出来的书籍。

对于伯洛戈而言,这本书籍意外地沉重,翻动任何一页都仿佛要耗尽他全部的体力一样,当书页完全摊开时,里面还夹着一张带着血迹的纸页。

这是厄文的遗物之一,在那疯狂的叙事里,在最后一次拥抱时,他悄悄地将这张纸页叠好,塞进了伯洛戈的口袋里。

当时厄文就是以这个秘密为代价,说服了伯洛戈为他争取时间,好令他与自己的缪斯相会。

“伯洛戈,我想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这行字伯洛戈已经读过很多遍了,在每个难免的深夜里。

“如果说,魔鬼真的是高于我们的存在,那么他们为什么会具备所谓的人性呢?这无疑是对自己的一种劣化,可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仅仅是为了更方便诱惑我们吗?

这不太对吧,就像你会为了讨好一只野狗,学着它的模样,匍匐在地上对它吼叫吗?

不会的,你最多只是怜悯它,丢给它几块骨头,你再怎么悲怜它,你也无法与它完全的感同身受,毕竟我们从一开始就是不同的。

那么魔鬼为什么会变得如此呢?他们为什么也会因自身原罪的影响而感到痛苦呢?就像阿斯莫德那样,就像所有人那样。”

触目惊心的文字在纸页上延续,书写着由厄文推测出的可怕真相。

“我能感觉到,我能从阿斯莫德的身上感觉到。

如果是说,魔鬼的冷酷邪异对他们本身才是优化,而人性只是在优化中未能彻底摒弃的部分……”

从书写的文字里,伯洛戈能感觉到厄文当时的语气,他兴奋的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要是有石头,他一定会把自己的名字刻在石头上。

“就像一个笑话一样,你觉得魔鬼真的会被感化,具备人性吗?我觉得这不可能,他们对于人类而言就像上级的捕食者,他们是不会具备人性的……除非他们一开始就拥有人性。

那么什么样的东西会具备人性呢?”

文字到此为止了,这算是厄文给予伯洛戈最后的谜团,至于答案,伯洛戈已经有所预感。

伯洛戈将纸张重新叠好,塞回了书页里,合上这厚重的书籍,接着他翻开了自己的日记,提笔写道。

“距离现实破碎事件已经过去了三个月,这段时间内风平浪静,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安宁的日子本该令人欣喜,可我却在这安宁里时常感到不安,常在夜里惊醒。

这个世界在变化,我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这一切,但我能感受到,它正变成我不熟悉的模样。”

伯洛戈又看了眼那本书籍,接着继续写道。

“最近唯一算得上不错的事情,就是厄文的新书发售了,出版社们将其称作冠蓝鸦的绝唱,那时读者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仅仅以为是厄文的封笔之作。

新书的销量很不错,在发售的当天便全部售空了,紧接着就是宣布紧急加印……按照版税来看,厄文将会成为有名的富豪。

内容的反响也很棒,读者们没想到新书会以这种方式与《夜幕猎人》衔接在一起,也没想到冠蓝鸦会为主角、也就是他自己,写下这样的结局,这样的浪漫的结局。

读者们都习惯了冠蓝鸦那残酷冰冷的叙事,怎么也没想到这个铁石一样的作者,会在他的最后一部作品中变得如此柔软。

作者走进了自己的故事里,没有什么比这更浪漫了。”

伯洛戈眼神里闪过伤感的情绪,“新书发售后不久,官方公布了冠蓝鸦、也就是厄文的死讯,起初读者们只以为这是配合新书的营销活动,直到关于厄文的纪念活动出现时,读者们才意识到,这件事没开玩笑,他真的死掉了。

这段时间里有许多阴谋论出现,有些人固执地认为,这只是一次封笔活动而已,伪装成了死亡的样子,也有人开始对书里所写的故事深信不疑,他们坚信厄文真的误入了那个世界里,并走进了故事里。”

伯洛戈听到了客厅里传来的响动,应该是帕尔默醒了,厄文的新书帕尔默看了一遍又一遍,当时帕尔默没有什么感觉,可当一切真的结束,又再次看到这本新书并回顾这漫长的历险时,哪怕帕尔默这个心大的家伙,也不由地惆怅了起来。

“说来,新书的发售也不容易。

在现实破碎结束后,秩序局封锁了雏菊城堡,除了尚未完全散去的以太外,整个区域没有任何异常,而厄文也在现实破碎后彻底消失,他看起来真的走进了故事里。

秩序局对于新书的书稿进行了审查,好在厄文把故事魔改的很彻底,为此它才能没有任何删改地发售了。”

伯洛戈眯起了眼睛,像是在思考某种难题。

“其实我一直搞不懂,我们在叙事里经历的到底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如果是真实的,为什么除了书稿外,什么都没留下呢?如果是虚幻的话……这件东西又为什么能被我带出叙事之中呢?”

伯洛戈停下了笔,抬起头,只见一把长剑被挂在墙上,它的造型极为特殊,没有任何护手剑格,剑柄直接与剑体连接,剑刃漆黑且狭长,犹如一枚纤细的长钉。

怨咬,这把致命的武器居然被带出了叙事之中,仿佛是厄文对自己最后的赠礼一样。

伯洛戈取下了怨咬,如今它的剑刃被藏在了特制的剑鞘里,这是艾缪为自己打造的,伯洛戈正想找个时间感谢她一下。

缓缓地抽出剑刃,漆黑的剑体映入眼中,经过拜莉的测试,这把武器被归类于契约物,但奇怪的是,它本身并没有任何副作用,像是厄文已经替他承担过了,至于怨咬的效果也很简单,它具备极强的锋利度,并对以太具备一定的侵蚀能力,也就是说,这东西能劈开以太流。

将怨咬横放在膝盖上,伯洛戈闭目思考,他想起在厄文的新书中曾反复提及的一段话。

“与你相伴的十六小时,我回忆了三十三年。”

对于厄文,伯洛戈仍有着许多的未解之谜,例如三十三年前,他到底在列车上经历了些什么?

伯洛戈能猜出个大概,厄文遇到了她的缪斯,她给予了厄文鼓励,让他有了继续活下去的勇气,并就此产生了创作的欲望。

正如在叙事里厄文所说的那样,他从未老去,当他离开列车的那一刻,他就把自己囚禁在了回忆里,就此时光也无法战胜他。

厄文书写了一生,都是为了再次见到她,向她展示自己的成果,告诉她当初,她没有看错人。

“真是有够固执的啊。”

伯洛戈喃喃道,对于那十六个小时,伯洛戈只能猜到这些,至于更详细的,即便是在新书中,厄文也没有提及。

帕尔默曾和伯洛戈讨论过这些,最后两人一致决定,这种事没有什么讨论的必要。

厄文将故事奉献给了所有人,但唯独他将最美好的那部分藏了起来,那改变了他一生的十六小时。

那是一份独属于厄文的秘密,他像是故事里贪婪的怪物一样,在泥泞的沼泽里守护着自己的黄金。

他人的肆意猜测,反而有种偷窥狂的恶心感,伯洛戈不愿亵渎厄文的那份神圣,哪怕那份神圣与魔鬼有关,哪怕除了魔鬼外,不会再有人记得那十六小时。

没什么。

只要知道那是段美好的时光就好。

客厅里传来隐隐的歌声,那歌声唱道。

“孩子,你必须承受这一切。”

帕尔默敲了敲门,随后将房门完全推开,歌声也变得清晰了起来。

伯洛戈记得这首歌,在与阿斯莫德共舞时,厄文便轻声哼着这首歌,帕尔默居然记住了,还在一众的唱片里,找到了这一首,就连伯洛戈也不得不佩服帕尔默的耐心与耳力。

那歌声继续唱道。

“你必须承受这一切,无论要多久。”

帕尔默注意到了伯洛戈正在写的日记,然后又看到了厄文的新书,他一屁股坐在伯洛戈的床上,开玩笑道,“你在对着他的书做阅读理解吗?”

“只是随便翻翻,”伯洛戈说,“倒是你,你想明白那个问题了吗?”

现实破碎结束后,帕尔默一直被一个问题困扰着,那就是厄文的愿望到底是什么,这个狡诈的作者欺骗他们太多次了,即便到了最后,帕尔默依旧怀疑厄文的目的,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可厄文已经消失了,走进了故事里,再也没有人能给帕尔默答案了,新书发售后,他则一遍又一遍地翻看着,企图在这故事里寻找到蛛丝马迹,知晓厄文真正的愿望。

“没有,我还是想不明白。”

帕尔默躺了下去,把伯洛戈整理好的床单变得皱皱巴巴。

“为了再次见到他的缪斯,为了实现自我的价值,为了……为了和魔鬼赌气。我搞不懂厄文是怎么想的,这太复杂了。”

帕尔默抬起头看向伯洛戈,“我认输了,告诉我答案吧,你这个家伙一定猜到了。”

伯洛戈合上自己的日记,将椅子转了过来,“厄文是个高尚的人,他从不会说谎的……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问他,他的愿望是什么时,他是怎么回答的吗?”

“永生,为了永生。”

帕尔默坐直了身体,“你说他是为了永生,可是他已经……”

伯洛戈摇摇头,向着帕尔默阐述起了厄文真正的愿望,一个早已被他实现的愿望。

“所有的创作都是为了在这个世界上留下或深或浅的痕迹。

厄文将自己写进了故事里,书中的他将永远鲜活,充满生命力,这将超越他自己的命运,哪怕那时的厄文已老态龙钟,亦或死去。”

伯洛戈拿起新书朝向帕尔默,欣喜地对他说道。

“看啊,帕尔默,讲故事的人如今成为了故事的一部分,他将在自己的故事里获得永生。

就此熠熠生辉、不被遗忘。”

伯洛戈说着将新书放在了怀里,轻轻地抚摸着书的封面,指尖拂过那烫金的书名,伯洛戈喜欢这个充满诗意的书名。

他轻声念道。

“诗无尽头。”

第三卷总结及请假

大家好,这里Andlao,您一天两更的忠实朋友。

首先,我忏悔……

经历一路的坎坎坷坷,又到了喜闻乐见的释放环节了,我就像一辆在公路上悠哉前进的洒水车,一边放着欢快的曲子,一边在身后拉出一道彩虹,随便给路过的倒霉鬼洗洗澡。

说来之前晚上骑车时,经常被洒水车冲。

1.本卷的名称“诗无尽头”,其名称来自于由亚历桑德罗·佐杜洛夫斯基的同名自传电影《诗无尽头》。

2.我很喜欢亚历桑德罗的电影,尤其是这部他的自传电影《诗无尽头》,其自传的性质,恰好与本卷的内容对称在了一起。

3.电影里“诗”的意义并不单指诗歌,我觉得更像是一种理想化的东西,可以随便将什么东西替代进去,只要是你自我追求的即可,它极为浪漫,但又崇高不可及。

4.我喜欢这种浪漫感。

5.我写每一卷时,都想尝试一些新东西,而这一卷的主题,是和朋友闲聊时,忽然聊到了这部电影,然后聊起了关于诗与浪漫的事。

6.我是个很乐意于尝试新东西的人,如果不是没有条件,我甚至想去些恋爱小说,搞搞修罗场。

7.说回正题,我从未写过的浪漫与诗意,为此我拿本卷试试水。

8.故事中的人写下故事,来拯救身处于故事中的自己。

9.这听起来有些套娃,但也可以理解为一种自我拯救,冠蓝鸦依靠着他笔下虚拟的人物,在灾难中拯救自己,而我也依靠着诗无尽头这一卷的剧情,来从精神与经济上拯救自己。

10.三重叙事,真正的第四面墙!

11.一举两得,赢麻了。

12.我这个人因为一些原因,很喜欢哲学思辨的东西,这应该算是我的一种私货,本卷另一个主要的关于永生的内容,就来自于这。

13.通过具备故事性的载体,个体存在的痕迹得以被延续,这是我自认为创作中最棒的一点,也是我能想象到,个体可以超越寿命极限、最为现实的办法。

14.这就像岛哥哥常提及的meme,不同的人写下不同的故事,不同的故事又经过不同的读者阅读、吸纳、再度创作出新的故事,如同生物的基因,一种虚幻的、概念的基因,在人与人之间、故事与故事之间流传下来,成为彼此之间的联系。

15.一场没有尽头的接力赛里,我也是接力赛的一环,我将我的接力棒交付于各位阅读于此的读者们,还有那些未来里会读到此段话的读者们,以及那些有可能和我一样,从读者变成作者的读者们。

16.有一说一,除了每天都需要上工码字外,我属实热爱这份职业。

17.为此书写本卷时,我想为这个故事弄一个浪漫些的结局,可本书的风格也算是较为严肃,平常的冷笑话已经足够调动气氛了,没必要完全突破故事的限制,然后我在想,不如在故事里再设计一个故事,也就是冠蓝鸦笔下的故事,由他的故事打破到本卷的故事中。

18.经过一段时间的思考与设计,最终我选择以这样的方式,与上本书进行了一次联动。

19.嘿小子!超时空救援!

20.我喜欢没事的时候和朋友、群友,说些奇怪的烂话,就像脱口秀一样,即兴表演。

21.我经常说,如果哪天我写不出好东西了,就去当脱口秀演员。

22.仔细想想,其实网文作者,和脱口秀演员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多少算是即兴表演,一个站在舞台上,一个坐在屏幕前,一个需要快速和观众们问答,一个需要在24小时内更新。

23.差不多,都差不多。

24.我这个人的心态有些奇怪,之前和群友的聊天,我惊讶地发现,群友们都以为我是个30多岁,生活无望的人生败狗,而且不止是一个人这样提及。

25.天啊,我连25都没到好吧,我的精神年龄有这么老吗?

26.好吧,我的心态确实有些糟。

27.写书时,我会把自己在生活里遇到的事,遇到的一些想法,揉进故事里,之前我就发过一个微博,大概意思的是,“我喜欢把生活里的挫折,精神上的压力,整合起来,创造出一个角色,写进书里,然后毁灭他,以完成精神的和解。”

28.其实我想说的是,我不止是把负面的情绪融入书中并毁灭,很多时候,生活中的美好之处,我也会进行适当的修改,写进书中。

29.比如诸多沙雕的生活段子,它并不是虚构的,而是我真实经历的,哈哈哈哈,如果不是有些反人设,我真的能写出很多日常的搞笑段子。

30.多少也算是一种另类的纪实文学了,有机会一定。

31.然后就是一些关于负能量的问题。

32.我这段时间的精神状态并不好,准确说一直都没怎么好过,这可能是作者这个职业性质以及我的个人性格导致的,我变得很焦虑。

33.我每次看到一些很棒的作品时,都会萌生出我是废材的感觉,但我又很清醒,我告诫自己,除了写出更好的东西外,我的任何行动都是不正当的。

34.然后我变得更加焦虑起来。但也还好,和几个朋友聊过后,我觉得我需要认真地沉淀一下,我自己也觉得如此,所以很烦躁的同时,我又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35.在写这卷时,我整体状态还是不错的,但故事编排上还是出了点问题,比如本卷上半部分的故事,基本是为了为后几卷的剧情铺垫,以及拓展世界观,所以它和下半卷的主线差别很大。

36.又比如写下半卷的时候,出现追更地狱的问题,这个我实在没办法,当时阳了,整个人跟丢了半条命一样,每天都恍惚的不行。

37.虽然焦虑,但焦虑也算是一种动力吧,我开始逐渐认清了该如何写书,如何写的更好些,这对我收益良多,希望之后的几卷,我能将我学到的完美地运用其中。按照那个什么理论,坏消息是我处于绝望之谷,好消息是继续往上爬就是开悟之坡了。

38.这也算是一把双刃剑了,如果我不被焦虑干碎,焦虑就会让我进步。

39.然后聊聊一些,画大饼的事吧,虽然是之前画过很多次的大饼了。

40.从我入行起,一直写的是西幻,时间久了难免生厌,想去写些其它的东西,所以这段时间,我在焦虑的鼓励下想了许多短篇的构思,并且有几篇已经写了几万字,而且题材也是完全不同的。

41.我准备每卷感言时,把一些短篇发上来,写完的,没写完的都发一发,看看大家的反馈如何,也顺便当做水水字数。

42.说实话,我这人废话很多的,但这几天码字码的太狠了,脑子有些空荡荡的,到了废话阶段,反而不知道说些什么了,只想赶快结束,然后躺在床上好好过个年,开盘愉快的无限火力。

43.然后……然后好像也没什么说的了,这次废话环节意外地短暂。

44.那么新年了,就在这祝福各位读者了,愿大家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45.无论历经什么样的险阻,身处何样的环境,创造的欲望是不能停歇的。

46.最后以亚历桑德罗的话为结束。

47.“如果有600万,我会拍《鼹鼠之子》;如果只有300万,我就会继续拍我的自传三部曲;如果我有30万,我就去画画;如果我有5000元,我就写书。如我只有100元,那就写诗吧。所有的这些艺术形式都很棒,我都能从中找到自我表达的冲动。”

48.如果只有50元……那我v你50,吃顿好的。

49.感谢各位的支持,让我还没有沦落到写诗的份上(笑)。

50.Ps,下文是我很久之前写的过一个科幻的开头,它的久远程度甚至在本书之前……嗯,算不上短篇,只是一个开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本书结束后,我准备将这个写完。

现在把它拿来水水字数,填一填,然后这次假期准备请的长一些,应该是七天年假,大家七天后见。

……

空气里弥漫着怪异的味道,闻起来像是消毒水,又好像是机油,两个完全不搭调的东西,在这里混合着,男人深吸了一口这浑浊的空气,将口中的浓烟吐出。

这真是个还算惬意的时候,他坐在老板椅上,身后的墙壁上挂满了锦旗,上面写着什么“技工了得”“救我狗命”“赛博华佗”之类奇怪词句。

男人看起来还蛮喜欢这些的,每每看到时,都有种荣耀加身的感觉。

“周医生?”

有人在喊他,男人将烟头按进烟缸里,里面已经插满了烟头,烟灰溢的到处都是,男人抬起带着血丝的眼瞳,打量着办公桌后的客人。

“嗯,我在看,还好,你使用的是半浸入式的躯壳,你的意识长期处于肉体之上,患病的几率很小。”

男人把病例丢到桌边,对着病人说道。

“那周医生,我这是没有事吗?”

病人小心翼翼地问道。

眼前这位医生看似不靠谱,却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了,毕竟在神威公司的干预下,目前整个铵言市,只有这些灰色医生愿意治疗这种疾病。

他们与常规的医生不太一样,不仅治疗着机械,也治疗着血肉,所以大家通常称呼他们为“躯壳医生”。

病人的目光游离着,这个诊所开在阴暗小巷里的地下室里,横着铁栅栏的窗户,缝隙里堆满灰尘,挂在墙上的工具架,里面摆放着一个又一个怪异的工具……破旧的沙发,满地的烟头与烟灰,还有堆在角落里,散发着机油味的金属零件。

除了周肆身上穿的那件白大褂,以及他背后一面墙的锦旗外,这里就没有一点像诊所的地方,不如说这里是修车厂,倒更为贴切些。

“当然,完全就是心理作用,如果你出现明显的幻觉,或者认知开始偏差时,那才是患病的症状,而这些情况一般出现于全浸入式的躯壳中,可你使用的不是那样的躯壳,而是半浸入式的义肢,对吧。”

周肆对病人讲解,他也搞不懂,只是换个义肢而已,为什么这个病人这么多话,大概不是太放心,他又问道,“你有以上这些症状吗?”

病人想了想,他的脸色惨白,还有着黑眼圈,好像很久没睡过好觉了,“没有,但我最近总在做梦。”

“什么梦?”

“在天上飞的梦,我觉得……我就像只小鸟,自由自在地飞翔。”

病人说着,他的神情显得很是着迷,仿佛自己真的是只鸟儿一样。

周肆的目光严肃了起来,他站起身,走到病人的身旁,看了眼他左膝上的义肢,又看了看他。

“我只是给你装个义肢而已,怎么想到小鸟那了?”

周肆搞不明白。

“没,我的工作是高空作业,负责高空维修之类的,”病人说,“我在操控躯壳时,就仿佛我自己也在高空飞翔一样。”

“那当你从躯壳里脱离出来时,你有什么感觉吗?”

周肆一屁股坐在桌子上,把一旁的病例拿了起来,写写画画。

“感觉?”病人想了想,“大概是失落吧。”

“下班了还失落?这么喜欢加班?”

“不,就会有种,我本该属于天空,而不是脚踩大地的感觉,工作时,我也是这样,如果空闲的话,我就会操控躯壳随便飞一飞,”病人突然又问道,“周医生,你尝试过飞行吗?”

“没有,我恐高,”周肆否决道,然后他又问道,“不过,你病例里也没提你这个职业啊?这会影响医生的判断啊!”

周肆之所以能提出之前的结论,便是病人的病例里根本没提这些。

“我已经失业了,”病人抬起脚,露出义肢,“就是因为它,半年前我被卷入了一起躯壳犯罪,然后在医院里躺了几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