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说，还是你们手段狠。”铁头老猿感慨道，“别说其他的了，就是眼前这一关，那个姓周的多半就没法应对，作为一个自诩为侠的人，难道要对眼前这些手无寸铁的无辜人动手吗？这世道啊，恶人比好人手段多，又无所顾忌，好人怎么能赢啊……”

赵老太爷又被暗中嘲讽了一下，心中非常不爽，但此时此刻周迅周少侠在他心中的仇恨度，依然是远大于眼前这铁头老猿的。想到那个厚脸皮的王八蛋即将在今晚死于非命，他那纠结的心情就变得好了一些，人类的劣根性此时展现了出来——他非常想要看到对方死到临头的狼狈模样。

于是他做了一个将来必然会后悔的决定：“我们跟过去看看吧，你也要观察出手的时机，不是吗？”

铁头老猿看了他一眼，会意地一笑：“想要看看对手临死前的狼狈模样吗？这还真是……”

“像个畜生，对吧？”赵老太爷淡淡地说着，随即迈开脚步，向着嘈杂的人群跟了过去。

铁头老猿笑了笑，跟了上去：“实际上不是，很多兽群之中发生权力斗争，新王打败旧王登顶之后，通常只会将老王流放，而不是杀掉，更不会去看他那临死之前的模样……这种折辱失败者并且获得快感的事情，似乎也只有人类能干的出来了。”

赵老太爷讨了个老大没趣，冷哼了一声，他们沉默地跟上，耳边传来了切切察察的低语声，又有人在人群中大声地鼓噪，引导着大家的怒火，煽动着大家的情绪，隐约之间，还能看到有人在振臂大呼：“那两个畜生，好不容易失了势，这日子好不容易有了盼头，那个姓周的居然不肯杀掉他们？是不是想跟他们同流合污？是不是收了那两个人的银子？我们必须要去问个清楚！这两个人的银子，是从我们身上刮来的，理应也要还给我们这些穷人！大侠不都应该这样吗！”

自古财帛动人心，经过人群中的托儿们苦口婆心地劝说和洗脑，又有白花花的银子驱使，所以这些人也很没有障碍地接受了“这两个人是畜生，虽然我们迫于无奈还得叫他们爷，但如果有人将他们擒住，就一定要将他们交出来，哦，还有钱”这样的逻辑。

又有人挥舞着大把的铜钱，高声道：“何老爷说，重赏之下，定有勇夫！待会儿谁喊的声音大，当场就给银子！谁能够挺身而出，为民除害，仗义执言，就会成为鲁镇的英雄好汉！不仅能被街坊邻居当成英雄，还有白花花的银子赚！”

铁头老猿在后面听得摇头不语，低笑道：“我猜过会儿之后，就有人会说，谁要是敢冲进去把那两个畜生揪出来，他们的房产土地就归他所有之类的话——赏格和任务一层层递进，财帛令人智昏，届时如此重赏出来，我猜这些淳朴可爱的人们的大脑，就会间歇性地忘记那两个畜生的武功足以一拳打死他们的事情……”

“这就是他们的愚蠢之处了，短视，可笑，利令智昏。”赵老太爷冷笑道，“老朽活了这么大，也读过史，青史之中，自古到今，我就没见过这群贱民成过事，纵有一二草莽人杰，起于毫末，最终这天下，还不是被同样一群人所统治？无论朝代更迭，天下兴亡，这群人，永远都在这世间的最底层沉沦，只不过是换了个统治他们的人而已……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望着铁头老猿，眼神锋锐如刀，冷笑道：“因为真正心怀天下、想要为他们做些什么的人，最终几乎全都被他们亲手害死了，斑斑青史，鲜血淋漓！”

“就像是那三味书屋中的周少侠是吗？”铁头老猿看了一眼不远处那灯火通明的建筑，“杀死他的，不是你吗？”

“不，错了，这些贱民如果不蠢，那就算我巧舌如簧，富贵滔天，也无法鼓动他们一丝一毫。”赵老太爷眼神冷冽，“所以，杀人的依然是他们。他们杀掉了一个真正为民请命的侠者，从而让我们这些人上人更好的奴役和剥削他们——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这更美妙的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