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瑞尔的话杀气腾腾,掷地有声。
听起来也好有道理。
遇事不决F2A什么的……
张银落哼了一声:“真像你这种肌肉长进脑袋里的暴力蛮婆子才能提出的建议啊……这是在对阵,是要将谋略与计策的。”
库瑞尔反唇相讥道:“你懂什么,这就是军事策略。”
张银落白眼道:“我就没从你的建议里听出什么策略与智谋来,似乎从头到尾你都在说要用武力平推过去吧。”
库瑞尔耸了耸肩:“哦,那你所谓的智谋是什么?”
张银落挥舞着手臂,振奋道:“当然是以弱胜强了!当然是在劣势绝境中翻盘了!当然是谈笑间将强敌灰飞烟灭了!”
“你闲书看多了。”孙朗微笑道,“所谓战阵之道,就是以己之长攻彼之短,是恃强凌弱,是以多打少,是以大欺小,是以堂堂正正之师击乌合之众,一切兵法韬略,都在于扬长避短,形成优势,哪有什么真正的以弱胜强,想想看,你如果真的弱到一无是处,又怎么赢得了敌人?”
张银落张口结舌,孙朗又笑眯眯道:“譬如眼下局势,我们与敌人正面对抗,王氏必然一败涂地,难道她要认输吗?不,她想赢,所以她绞尽脑汁,避免正面对抗,转而利用她的身份与信息不对称优势,哄着整个明州的官方力量为她服务,供她驱使,而这个过程,就叫扬长避短,就叫兵法韬略。”
“而她若是赢了,那也不叫什么以弱胜强,这世上就没有什么以弱胜强,从来就只有倚强凌弱,因为她还是在某方面形成了优势。”
“再来说我们。”孙朗依然笑吟吟地解释道,“我们对于王氏的最大优势,是我们拥有她无法抵挡的正面力量,那我们所做的,就是将这种最大的优势发挥到极点,乃至于直接碾过去,这就是最正确的兵法韬略,而不是抛掉最大的优势与敌人比拼智谋计策,我好歹是曾经做过元帅的人,怎么会这么幼稚。”
说完之后,他摊了摊手:“否则你以为战争是什么?不是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的优雅与逼格,而是将种种不确定因素变得可以掌握,将大大小小的优势集中,再加上一点小小的运气,所谓天下名将,就是这么回事。”
张银落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说什么,气哼哼地将头扭到一边:“就你能说!”
库瑞尔冷然道:“白痴,他这是在教你,真是不识好歹,他刚刚说的道理你要是能明白三分,你那天真幼稚爱幻想不务实的毛病就能好一半。”
孙朗摆了摆手,微微一笑:“无所谓,她喜欢怎么样都好,我这‘只要平推过去就就能赢’的优势,就是她天真幼稚爱幻想不务实的资本……银落,你现在要是想不明白,也不用着急,只需要按照自己的步调成长就好。”
大家的目光齐刷刷地瞧过来,有温和有敌意有冷漠有鼓励,让银落一时之间心情复杂,她瞪着孙朗,结结巴巴道:“你……你别在大家面前说这些怪话!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其实是肺腑之言,其实也不仅限于你。”孙朗望着在座的人们,赵小姐,库瑞尔,胡守信,陆州牧,还有龙万德。
他轻轻一笑:“我这辈子,很知道被世界束缚的滋味,周围的环境,社会的氛围,舆论的引导,从众的心态……总有你无法抵抗的力量,把你变成你曾经最讨厌的人。”
“所以,信念被磨灭,勇气被消弭,正义被雪藏,所以,屈从于现实,向不认可的事物低头,一个人的力量太过浅薄,无法改变什么……因为比起所谓的信念与正义,总有你更加珍惜的事物,迫使你做出让步……”
孙朗沉默了片刻,抬起头来笑道:“我曾经也是这样,现在我有了对一切说‘不’的力量,可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人没有这样的力量。”
“譬如怪医,他坚持,然后死了。譬如秦惠,他妥协,最后被我杀掉。还有孔仲吾,他很幸运,最后关头,老赵救了他……”
他望着周围的人们,笑道:“其他人我管不着,我自己的事情其实也没有理清,但这并不妨碍我希望成为你们的力量,让你们能够按照自己的步调与信念做出抉择,有遗憾的可以弥补遗憾,没有遗憾的,永远都不会有遗憾……”
张银落目光闪烁,脸颊有些通红,双手捏弄着衣角,低声道:“你这家伙,偶尔也能说出一点很正经的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