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这厮嘴欠啊。
无论何时何地,无论什么样的情境,孙朗先生总是能以最快的速度将话题扭曲得不成模样……就像现在这样。
包希仁那仁者爱人、胸怀天下的济世情怀迅速基化。
他气得伸脚去踹孙朗,可神策上将武功天下第一,怎么会被他踹到,两人绕着圈尬舞了一番,包黑子有伤在身,运动量一大,再看着孙朗嬉皮笑脸的样子,一时没缓过气,就开始剧烈咳嗽。
孙朗赶忙上前嘘寒问暖:“小心,小心,别动了胎气。”
“……滚!”
包黑子喘了几口粗气,最后站定了身子,叹息了一声。
“这个国家远没有表面上那么光鲜亮丽,这是我最近才意识到的事情。”
孙朗耸肩道:“那是因为你太年轻了。”
“也许吧。”
包希仁淡淡道:“帝国是一个文明且光明的国度,是迎击天魔的中坚力量,是给这个世界带来和平与安定的使者,我们经历过艰难的战争,也迎接了辉煌的胜利,此世最强,陆上不沉之国,赫赫的武功,悠久的传统,武道立世的国度,人人因此为荣……”
他望着壮阔深远的宫城,望着巍峨如天宫的建筑,望着英姿挺立的禁卫,然后他的目光转向了孙朗:“我们获得了胜利,是因为有无数的英雄为这个国家奋战、坚守和牺牲,我们相信未来会变得更好,是因为战争的英雄们从来未曾远离,我们相信在战胜了天魔之后,他们依然会在朝堂上发挥自己的才能与智慧,守护或治理这个国家,就像往昔一样……”
孙朗淡淡道:“但你好像错了。”
“是啊,是啊……”
在战争结束之后依然贯彻着自己的信念、在朝堂之上为正义和公理而奋战的官僚发出了无奈的叹息。
他相信这个世界有黑就有白,他为小民发声,为百姓请命,他曾经智斗权贵,他曾经不畏强-暴,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不那么善良和宽厚的人,那些人鱼肉乡里,那些人横行不法,那些人为富不仁,他们觉得自己生来就该高高在上、永远将草民踩在脚底以夸耀自己的高贵。
这就是他的敌人,这就是他战斗的理由。
他知道这个世界并不完美,但他也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愿意坚守公理、灵魂正直的人愿意为美好与希望而奋斗,大家各自付出自己的一份力量,足以让这个世界变得越来越好……
可他发现,自己好像错了。
因为他弄错了真正的敌人。
帝国的心腹大患从来不是变质的英雄,也非是跋扈的权贵,不是鱼肉乡里的劣绅,也不是拼命圈地的世家豪门。
所谓心腹大患,从来就不在外面。
而是在内部,在皇城,在御极殿。
这个国家的统治者,万民的牧者,百姓的君父,最应该守护这个国度、为其而战的人,在黑暗中翩翩起舞、谋划着不可言说的阴谋。
包希仁瑟缩了一下身子,以失望与黯然的语气说道:“我很恐惧。”
孙朗问道:“恐惧什么?”
“我似乎已经说过一次了。”包大人叹息道,“我恐惧于已知的未知……我知道这个看似歌舞升平的国家正处于危机的边缘,但现在的我却不知道,你和陛下,究竟谁能先把这个国家给毁了。”
孙朗淡淡道:“我似乎也跟你说过一次了,我不会。”
包希仁望着他,露出了平静的笑意:“嗯,我相信你不会。”
孙朗先是一怔,然后瞪眼望他:“之前一副心丧若死的模样,还吐了血,今天就含情脉脉地说相信我……怎么,是在引诱我吗你这个黑皮gay。”
“所以说我到底哪里黑了!你为什么总要叫我包黑子啊!”包希仁大吼道,“还有谁引诱你了,我可是男人啊男人!”
孙朗很可惜地叹道:“是啊,你为什么是男人啊男人。”
两人说完之后,面面相觑片刻,随即不动声色地各自后退几步,以示划清界限、清清白白。
包希仁平复了一下心情,继续说道:“难以置信,是吗?明明之前我还很失望的,甚至想辞官离开,不再涉足官场,不再管你和陛下的事情,可就在刚刚,我看到你与帝姬分别时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