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么说,我就更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了。”
王思出神地望着牢房的墙顶,双眼凝视着巨大砖石的缝隙。猛然发现王辑时,那第一时间的无奈与笑都过了新鲜劲儿,现在的她冷静下来。思考的事情便多了。如果第一眼看到王辑时是有所触动,那她现在更多的则是担心。
可顷刻间,所有的重担都在一瞬间飞灰烟灭。
再担心又能怎样?他们姐弟还不是被困在一个牢房里,猎人还不是一样动弹不得?王思将脑海中所有的相簿翻了个遍,她赫然发现,她和王辑已经很久没能像这样坐下来谈谈了。一直以来家里所有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几乎没有交流的时间。
如果现在能安静下来的话,也好。
她懒懒地将头倾斜下来,靠在弟弟的肩膀上,重新闭上了眼睛。这次闭眼她就不想睁开了,她现在只想闭上眼睛说会儿话,不因为防区失去一位猎人而着急,不因为两人身处的困境而觉得紧张,不想任何有关明天的事情,只管闭上眼,和身边的猎人说话。
“没有怎么想。我不该让你来地狱。现在让你被囚禁在这里,我既然知道了,当然不能坐视不理。”
王辑目光低垂,如实回答。在他身后的女人将身子侧靠在他身上,脑袋枕着他的肩膀,“大约是困了吧。”王辑这样想道,他一动不动当着女人的垫背,事实上他也无法动弹。
“说话还和以前一样不懂事。你应该老实说心里话,好好哄哄姐姐。告诉我你是担心我。这样的话无论怎么样我心里都能安慰自己。你说这件事好像是你的责任,那你现在是猎人,难道就可以放弃责任吗?”
闭眼的王思轻轻嗤了一声,脑袋在王辑的脖子上随性地拱了两下。感觉到了瘙痒,但王辑依然面无表情,他的目光望着那斑驳的巨大墙砖出神,回答道:“有些话当然不好意思说出口。”
“呵呵,臭小子。”
王思骂道。
在她骂了一句后,牢房里重新陷入了冷寂。片刻,王思的声音重新响起:
“你真的没有打算吗?我知道刘小楠是猎人,但是播种战役越来越激烈了。我这辈子看到的灾难电影都没在长城防区看到的厉害,就她一个人的话我不认为能守住,少一个人就少一份力量。要是失守的话,你现在不想回北京,你以后就再没机会回去了。”
“没关系,到时我们会回去的,在11月之前。”
王辑平静地回答。
“有把握就好。枉我没有从小白教你,像我们这样的人输不起。在防区外是这样,到了防区里面也一样。以前输不起是别人都在看着你,巴不得你跌跟头;现在输不起是所有人都盼着你,你不能跌跟头。”
身后的女人说道。
王辑重新陷入了沉默。他知道,虽然王思在意他来这里的目的,但还是对自己文明的事情无法放下。王思的话已经说出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时期,而她已经接受了现在的非常时期。接受了灾难就在眼前的事实。不论超膜有多少个宇宙,仅是地球人类的数十亿,有人面对灾难妥协和绝望,而有人总是试图去扼住命运的喉咙。
他身后的女人就是后者,即使是普通人,也不会选择避难。
不过,王辑知道自己所在的世界终然是被篡改过的世界,人没有无缘无故地爱,没有无缘无故地恨,然而树阵却轻易篡改了这一切,让她成为猎人的家人。曾经试图回去寻找自己过去足迹无果后,王辑更能看明白这份馈赠的珍贵。
他因此试图将话题说下去,问道:“你从未问过我是如何成为猎人的。”
“不想问,不想知道。除非你累了。”
闭眼的王思安然道:“除非你说你累了,你无法去和其它猎人周旋,无法再面对沉重的灾难和疫病,无法再看着无辜的人死去,无法再忍受战争的折磨。你告诉我,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把你从泥潭中拉出来。和你刚才扭捏的回答一样,我也扭捏地想是我把你逼这样。我总是嫌你没有上进心,嫌你没有责任感,嫌你玷污了爸妈的牺牲……我不想知道你怎样成为猎人,我只要知道你活着就还好,无论什么样的选择,你一直是我最想见到的样子,一直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