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雷鸣动，银光不是闪烁在深林中。

“下雨了啊。”

光与暗不时在交错，王辑用手扶着脑袋坐在驾驶座上，目光望着前方的黑暗石子路。

他们已经从森林的小路进入连接城市的大路，当闪电穿空时，王辑和医生目光看向窗外，能够看到那黑暗树影掩盖下，不远方的巨大山体浮雕壁画。

雨水冰冷，潮湿的空气带着一丝凉意。守夜在一般情况下都只有王辑或是心理医生两人，其他人员全部隔音安睡。两人此刻的目光都穿过林影，看到王座底基的城镇建筑暗影。风雨交加下，王辑在自己如同大海惊涛中的回响里，感觉到了血腥的杀戮气息。

“我们马上要路过的那座城镇。”

王辑突然开口说话。

静静看风景的医生也随之抬头，听王辑说道：“那里现在正进行着一场屠杀盛宴。你还记得莉莉说的吗？血是灵魂的等价物。这里生命进化非凡的特兰人，好像在通过杀戮同胞，来获得血的力量。”

“吸血鬼吗？”

医生的思路开阔，完全能够理解王辑说到的这些无头无尾话语。

“不，不是吸血鬼。是类似吸血鬼的另一种生命体。”

王辑继续在回响中观察着那城镇的屠杀景象，没有任何悲悯与可怜，只是按照那残杀后吸取血魂的景象，回忆着自己记忆中所知道的，那些相似乃至能够概括的生命理念。

“我在寻找灵魂知识的时候，得到树阵和一些学习灵魂知识的宗教徒指点，他们说灵魂知识算是一种禁忌，当开始学习这种知识时，就会给自己的灵魂打开破洞，从此自己的灵魂力量开始流散，需要不断去夺取其它生命的灵魂，来使自己变得更加强大，这个过程从开始后就再不能终止。”

他说。

“你曾经提起过的，而且这种生命形式在我们的宇宙时代前非常泛滥。它们会在自己的身体出现一个黑暗的灵魂缺口，一个不断流逝力量的洞穴。这种灵魂缺口在严重时，甚至就会出现在物质身躯上，呈现出一个黑暗的空洞，深不见底，而非物质身躯的穿孔。”

医生也做出相应的回忆，配合王辑的描述。

王辑继续说道：“是的，但其实在我们的宇宙时代中也很常见。我们能见到诸多古代遗迹中，还有这种身上拥有灵魂黑暗缺口的怪物我见过不少，且都是在我们宇宙时代最初开启时，诸位伟大生命相互之间征伐所用的军队棋子。后来等到只剩一个伟大生命统御超膜宇宙时，这些军队基本都消失在了黑暗渊面里，而它的替代物还存在，就是那些神明崇拜的宗教信徒，那些通过奇迹来学习灵魂知识的信徒。这些信徒会因此而变得灵魂强大，但他们身上不会出现这种黑暗的缺口。”

“但所有命运馈赠的美好礼物，早已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心理医生微笑地靠在副驾驶座上：

“我现在不相信任何事物都有随机性，纵然有，与之相反的必然面也会在其它地方出现。从安良王公的超膜宇宙考验中最能认清这点，世上的一切都没有偶然的美好，当我们享受生存时，必然会有人因此承担着死亡与残酷。”

“那就不是我们现在需要去深刻思考的事情了。”

王辑说道：

“我想表达的意思是，我感觉到了那些学习灵魂知识的宗教信徒，他们正在欢愉地进行着自己的饕餮盛宴。通过血这一灵魂的等价物，索取着生命身上能够所有的一切力量。同时我也感觉到意柯塞汀与西娅公主就在那里，好在他们没事，他们的血似乎并不在这里受欢迎，这里的初代王公、那位无名之辈，或许真的通过医学实验，把自己改造成了神明。”

说出这些话时，王辑心中也小有感触。

他并不认为感受到那古老陈旧的城镇，仿佛衰老的欧洲旧文化与建筑就代表着医学王座的没落，相反，他隐约察觉到了这个排外孤立的文明，正通过久远以前的医学基础与最初发条所给予的真理力量，走向一个很少有生命触及的进化方向。

轰隆隆……暴风骤雨。

雷鸣之际，那远方宏伟的山体壁画上，医学王座正面雕刻着巨型石像突然动了。

那尽管就本质而言是个石像鬼，但当壁画浮动之际，金色的羽翼在巨像的背后掀起了摧枯拉朽的风暴，几乎压垮广袤树林的巨树，一条长尾、四蹄的银色巨像从壁画浮出，扇动着黄金的翅膀，飞上天空，向树林大道王辑所在的方位缓缓降来。

好像一条雨夜里腾空的巨龙，但那硕长的骨节状脖子上方分明是个人类形状的头颅，带着尖峭的王冠。

……

巨像缓缓落地，收翼，巨大的身体落地带来了强烈的大地震动，好似从天而降的大山。

“医学王座，禁止任何外人进驻，请折返向北。”

巨像发出洪钟般的声响，开口时满嘴的气流轰鸣而出，在天空形成了可怕的风暴，形态威严，令人望而生畏。

王辑拉起滑稽风帽默默下车，站在了雨水中。

“我们是从技术王座而来，负责保护科博王公完成巡礼的猎人。”

他放声呼喊。

“拿出科学议会的证明。”

巨像俯下身，向旅行车伸出手掌，那偌大的手掌出现在王辑面前，仅仅一根手指就超过了整台车子的大小。压垮巨树的手掌上显露出幽绿色的瑰美光芒，表层无数串数据流动，分明还证明着这座巨像身体内有着不可思议的科技技术。

心理医生下车，拿出科学议会给予他们的通行证明与其它相关证明，全部放在了巨大的手指上方。巨像手掌立刻浮动起一环环的扫描光线，等待扫描结束后，巨像发声：“拿回你们的通行证吧。三天内必须完成你们需要做的事情，之后我会亲自督促你们离开。”

巨像说罢，展开黄金双翼飞天而起，巨翼掀动起可怕的风暴，送巨像一路飞上那高不可攀的王座上方。

“这东西好大啊。”

心理医生望着那飞上天空的巨大白银色雕像。

“抵不住一发阳关枪的形式守护而已。”王辑随口道，“上车吧。”

……

城镇。

雨水冲刷着街道上的血迹，一具具已经被泡胀的尸体无人打理。暴雨交加的黑暗中，一些城镇的反抗者们相继出现在街头，提着锯肉的砍刀和陈旧的农具反抗着净食者的暴行，他们无法用特兰语求饶，只用用一些简单的声音进行着类似也野兽的咆哮，好像它们真的是被任人宰割的野兽，而后被无情斩杀，倒下的尸体被吸取血魂。

巨像穿空而过。

“我老大来了，还有你那个巡礼的哥哥。”

旅馆二楼的窗边，意柯塞汀望着飞天而过的巨像，小声提醒西娅。

“随便吧。”

西娅的回答漫不经心，目光盯着城镇中不断进行的杀戮，阴晴不定。

那些杀戮场景已经距离她很远了，除了偶然能够穿过建筑看到部分身影外，已经看不到实质内容。然而，这种可以随心所欲地杀戮还是让西娅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片刻，城镇入口附近，科博王公的悬浮车缓缓驶入城镇，向着城镇深处而去，面对那些倒在路旁的尸体，那辆车没有任何反应。

西娅就这样固执地站在窗边，望着那辆车缓缓穿过桥洞，向城镇深处驶去。

她隐约看到，那驾驶座的玻璃内，车顶灯照耀下有一个发黄的斜眼笑容。下一秒，那个坐在驾驶座的身影突然回头，西娅呆楞了下，她似乎看到了一个意味深长而和善的笑容，和一双深不见底的黑暗眼睛，一眼望去，几乎以为自己坠入了无底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