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之后, 武后责骂了武懿宗侵占良田一事后,将武懿宗打发去了临淄当刺史。是年入秋,洛阳大收,太平与民一起劳作, 洛阳内外, 赞誉不绝。
九月初九,太平难得地宣召了驸马武攸暨回府共聚重阳佳节。只是武后并不知道, 所谓共聚重阳佳节的夫妻, 其实是武攸暨与梅氏。那一日,是他们的嫡子生辰, 小娃生得粉粉嫩嫩的,总是眯着眼睛睡觉,极少哭泣。
太平给这孩子赐了名字,叫平安。她希望这个孩子可以平平安安长大, 等时机成熟, 太平会给他一个应得的名分。
这次再见武攸暨, 婉儿发觉此人身上的莽气收敛了许多,甚至看向太平时,眸底的不甘也消减了很多。这些转变应当是好事, 可对婉儿而言, 她还是无法对武攸暨有半点好感。也许, 等他与太平和离之事公诸天下, 那时候婉儿或许会对他的厌恶少一些。
重阳之后,太平给了武攸暨特许,每个月可以回府五日,但是绝对不允许在府中过夜。武后听了消息,更觉欣慰, 太平愿意召驸马回府,足见她与武攸暨的关系是可以修补的。武后也知道太平的性子,这个女儿是越逼迫越离心,倒不如放之任之,既然开了这样的好头,武后只期待太平调养好身子,给她一个期盼了许久的皇孙。
自从太平接管工部以来,账目清楚,管理有序,办了许多利民之举。这些事传到武后耳中,她只淡淡一笑,“还须砥砺,方成大器。”笑容虽淡,神情却是骄傲的。
太平实实在在地办实差,比那几个不成器的侄儿优秀太多。
武后提起朱笔,刚在奏疏上写了两个字,忽然开口,“婉儿也该回来了。”说着,她抬眼看了一眼殿外的天色,“再过两日,便是元月初一,大祭之后,就让她回来当值吧。”
太平办差如此妥帖,只怕离不得婉儿的提点。只是,路终是要自己走的,谁也陪不得谁一辈子。她倒要瞧瞧,离开了婉儿的太平,到底能有多少本事?
厍狄氏垂首,“诺。”
殿外阴云密布,零星地飞着雪花。
雪花翩然落下,有些落在檐头,有些落在梅花花蕊之上,有些……落在公主府寝殿的窗棂边,很快便被里面透出的暖意融化开来。
太平坐在几案边,脸色苍白,连唇色都比平日浅了许多。
婉儿将窗户关上半扇,快步走向衣架,抱了一件裘衣过来,温柔地罩在了太平的身上,柔声道:“殿下还是早些休息吧。”
每逢月信来时,太平总要遭几日这样的罪。疼得脸色发白,四肢冰凉。
太平强忍痛意,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无妨,减了寒药之后,疼得没上月那么厉害了。”说完,她示意婉儿坐在身侧,“婉儿你帮我磨墨,还差两页,我便抄完这本《大云经》了。”
婉儿心疼太平,坐下之后,心疼道:“最后两页,臣帮殿下抄吧。”
“这可不成。”太平倔强反驳。
婉儿无奈,只得默默地帮太平磨墨。太后与殿下,有时候确实很像,明明私下都是在乎对方的,可表达喜欢竟带了几分稚气。
那日巡完河道回来,太平便开始抄写《大云经》,她虽然没说缘由,可婉儿早已猜到她是送给谁的。
看着太平笔下的文字,每个字都端正又秀丽,一笔一划都藏了太平对武后的虔诚祝福。婉儿每次回去探视母亲郑氏,总会想起太平认真抄写经书的模样。母女连心,即便没有住在一起,也总是会想念的。
想到这里,婉儿摇头轻笑,挪了挪身子,坐到了太平身后,呵了呵手,搓暖之后,探入太平衣下,熨上了太平的小腹。
“你这样,本宫可抄不下去了。”太平叹息,侧脸看向婉儿,明知故问,“谁教你这般使坏的?”
婉儿笑道:“殿下抄殿下的,我只想给殿下暖着。”她的温暖气息拂过太平的耳翼,温柔得让人心酥。
太平笑意微浓,“只暖这一处可不成。”
“贪心。”婉儿嗔道。
太平搁下毛笔,转过身去,“今晚抱我睡。”
“诺。”婉儿含笑垂首。
“现下就睡。”太平想了想,剩下两页可以明日抄写,其实还来得及。
婉儿点头,“嗯。”说完,婉儿便将太平扶起,走至床边,亲手为她解衣除鞋,待伺候太平躺下之后,婉儿也除了自己的衣物,钻入了被下。
凉……
婉儿虽说已经习惯了太平这样的体温,可每次拥住这样的殿下,她总是心弦一颤,弹得一颗心涩涩发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