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星河万里, 大明宫灯影如豆,相映成趣。
这座皇城对太平与婉儿而言,是悲剧的终点,也是相许的开始。偶尔太平想起上辈子之事, 总是会心而笑。
婉儿也总是投来目光, 想知道太平是因何而笑?
太平侧身看她,“想到一些青梅趣事罢了。”
婉儿微笑, “趣事?”她脑海中顿时浮起这一世与太平初遇后的点点滴滴。
太平望着婉儿开始泛白的鬓发, 爱怜地伸臂将她圈入怀中,“婉儿初见我时, 可是觉得我很顽劣?”
“上辈子么?”婉儿轻笑问道。
太平点头,“嗯,上辈子。”
婉儿恍然,终是明白太平那些会心而笑源自何处, “确实有那么一点。”
“幸好。”
“幸好?”
婉儿抬眼, 恰好撞上了太平深情的瞳光, 只听她柔声说着:“那时候婉儿没有觉察我的小心思。”
什么小心思?
太平知道婉儿的动心源自她在殿上柘枝一舞,可婉儿不知,那时候的太平其实早就心悦于她, 不可自拔。
那支《柘枝舞》原本就是跳给婉儿看的。
若是在那之前, 婉儿便觉察了她的小心思, 以婉儿上辈子的心性, 只怕早就想方设法断了公主的念想。
只因她是罪臣之后,太平是高高在上的金枝玉叶,是她一辈子遥不可及的星辰。
上辈子——
那年,太平十三,她十四, 武后将她安排给了太平伴读。
公主骄纵,尤其不爱读书,成日最喜骑马打球,穿着最艳丽的裙衫招摇。如果说婉儿是落入黄泥上的一粒尘埃,那太平便是众星捧月一样的掌上明珠,伴读这样的人,于婉儿而言是机遇,也是危险。
她在掖庭十四载,知道宫婢的性命是被上位者拿捏掌中的,稍有不慎,性命难保。她好不容易争取到离开掖庭的一线生机,她怎能不好好把握这样的机会?离开那个鬼地方,是她刻在骨子里的执念。
初到公主千秋殿时,她沉默少语,对于太平而言,身边来了个不说话的冷瓷娃娃,实在是没趣。
尤其是在听太傅讲学时,她坐在几案边如坐针毡,婉儿却坐得笔直,听得津津有味,俨然有一种婉儿才是学生,她是伴读的错觉。
太平杵着脑袋看了婉儿许久,想着该如何逗这个瓷娃娃,让她多与自己说两句话。
“殿下。”太傅苍老的声音响起,吓得太平回过神来。
太傅瞧见吓到了公主,急忙拱手一拜,“老臣知罪。”
公主借势端起了架子,“既然知罪,今日就到此吧!”
“殿下今日半章都没学完,万万不可。”婉儿提醒公主。
太平冷嗤:“那又如何?本宫被太傅一吓,学不进去了!”
“殿下听学走神,太傅只是稍作提醒……”
“怎的?”
太平显然是不悦了,当即打断了婉儿的话。
太傅知道公主惹不得,急忙给婉儿递去一个眼神,示意她莫要再惹公主生气。
只见婉儿对着太平恭敬叩首,“还请殿下莫要虚度光阴。”
“你!”太平原先是不恼的,瞧见婉儿这不依不饶的姿态,她现下是真的有点不悦了,“好大的胆子!”
“太平。”
骤然听见殿门外响起了武后的声音,太平像是瞬间被冰霜冻住了一样,怎的这个时候阿娘会来?
太傅最是敬畏武后,听见武后的声音,当即恭敬一拜,“拜见天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