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薛林远一样迷信的显然不止他一个。

凌燃临走时还收到不少队员的祝福和祈祷。

主要是这次f国分站赛摔了不少运动员, 连明清元都没有幸免于难,问题明摆着不全在运动员本身。

所以他们看上去都忧心忡忡,满含关切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天下第一倒霉蛋。

前不久在华国站和e国站都接收过这种目光的凌燃:……

这场景, 实在是似曾相识。

他也没那么倒霉吧。

反正大家都要在一块冰上滑, 倒霉也不止倒霉他一个。

关于这一点,凌燃对自己的运气还是有那么点迷之自信的。

但这样看他的人实在有点多。

凌燃被这种类似同情加怜悯的眼神看得背后发毛, 索性笔帽一合,把试卷收进背包里就出门上冰。

可在冰场里也没躲过。

明清元专门拿了个比成年男子巴掌还大的符纸来找他, 一脸的咬牙切齿。

“f国多少是有点晦气在身上的, 冰面也一直有毒,忽软忽硬的, 跟咱们都八字不合。这个事事如意符是我专门给你求的,你一定得带上,卖我的道长说这符开过光!”

说着就要往凌燃脖子里比划。

他很细心,怕符纸皱巴了,还专门拿去楼下打印店让老板加了一层塑封。

对,就是保存照片的那种塑封。

宽宽大大硬硬的一整张。

凌燃脸都木了下。

这么大个符, 挂起来跟工作牌一样,明哥是认真的吗?

可明清元还真就像是认真的。

他翻箱倒柜地找绳子, 打算把如意符系到凌燃的脖子上。

这份好意凌燃心领了,但挂在脖子上什么的,他也是真的不想在出国后被人指指点点。

不, 如果他现在带上,可能在国内都要被人指指点点了。

看,那人脖子上居然挂了个符纸!

凌燃嘴角一抽, 几乎能想象自己脖子上挂着个符纸出门, 回头率倍增的场景。

“明哥, ”手握冰刀套的少年灵机一动,牙齿咬着领口,用空闲的那只手把拉链拉到锁骨以下,露出颈窝里那颗圆滚滚的翡翠柿子。

“你看,我戴的有柿子,也算是事事如意,这个符纸我放到行李箱里就好了。”

这话一听就求生欲很强。

明清元憋不住笑了,两指一夹把符纸递了过去。

“我就是逗逗你,怎么可能真叫你挂脖子里!”

凌燃双手接过,也跟着笑,“我知道的。”

明清元找绳子的动作那么浮夸,明明有绳子在眼前也一把拨了过去,明摆着就是在装模作样。

少年眼睫轻垂,小心翼翼地用冰刀套把如意符压在挡板上。

“我也会事事如意的。”

更会事事小心,保护好自己。

明清元就乐,“这可是你说的,flag立了可不能倒啊!要不然等回来了,我就罚你三天不许上冰!”

三天不许上冰?

不得不说这一下子就戳到了少年的心窝子里。

他僵了僵,“明哥,这也太狠了。”

一出手就是大杀招。

凌燃甚至觉得明清元这是想要他的命。

明清元趴在挡板边,费劲地探身去揉凌燃的发旋,笑个不停。

“所以还想上冰的话,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带着你的好成绩回来!”

凌燃心里暖洋洋的,用力点了下头。

薛林远搁一边看着,心里的愁绪也就淡了点。

可这勉强好起来的心情,在到达时发现f国居然不提供赛场练习的时候就再度跌到了谷底。

“怎么回事,都要比赛了,居然还封了场馆说要维护?赛前都不能上冰练习,难道只能靠比赛前的六分钟热身适应冰面?”

薛林远跟工作人员争执起来,眉毛都拧到了一起。

可挂着滑联工作牌的工作人员翻来覆去就是一句话,语气非常的客气官方,完全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冰场维修中,请您理解我们的工作。”

薛林远额角青筋都起来了。

不能提前上冰适应,搁别的国家也就算了,f国的冰面总出幺蛾子,不事先看看情况,谁知道会不会造成什么不能预料的风险。

再说了,这里又不是国内,他们人生地不熟的,到哪去找新场馆练习?

他们又不是第一次参加比赛,还真是头一次遇见这样办事不周全的主办方。

薛林远还想再理论,凌燃却已经拉住了他。

“他们不会答应的,”少年很清醒,他甚至看了一眼刚刚赶到的阿洛伊斯,冲着对方礼貌地点了点头。

“薛教,我们走吧。”

时间紧迫,与其浪费在跟工作人员争执上,还是先去附近找其他场馆恢复正常练习吧。

凌燃心里也有疙瘩,但赛方显然打定主意,他们又不能强闯。

薛林远气得跺了下脚,摸出手机开始联系询问附近的冰场。

这是f国的海港城市,天然的地中海季候,受西风影响的冬季温和又多雨,却并不寒冷。附近就算是有冰场,也是商业性的冰场,想找个人少的地,怕是难如登天。

赛方怎么回事,关键时候掉链子!

阿洛伊斯和他的教练也被拦住,他们跟那个工作人员显然是熟人,但嘀嘀咕咕一番之后,也退了出来,没多久还赶上了凌燃。

“凌!好久不见!”

阿洛伊斯对凌燃显然很有好感,居然主动追了上来。

“你在华国站和e国站的表现很精彩,怎么样,对这次的比赛有信心吗?”

凌燃点了下头,“您在m国站的比赛也很精彩。”

他半点没提f国站。

没办法,f国站摔倒的运动员太多了,大家简直是摔成了一连串的滚地葫芦,阿洛伊斯也不例外。

凌燃隐约觉得,对方未必会喜欢自己提起,即使阿洛伊斯还是拿到了最终的冠军。

毕竟代入自己想一下,因为外界的原因没能好好表现出自己的全部实力,真的是想想就让人窒息。

凌燃看过阿洛伊斯的全部比赛视频,也在e国近距离地看过对方现场,阿洛伊斯显然对动作有很高的追求,应该是个完美主义者。

阿洛伊斯脸上笑意更深,显然是接收到少年的好意。

他觉得自己好像更喜欢凌燃了,不止是因为对方出色的表现和成绩,还有这份为人考虑的心意。

好孩子就是讨人喜欢。

阿洛伊斯家里有好几个年幼的弟弟妹妹,作为家里的长兄,平时没少带调皮孩子,脾气好得吓人,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兄长的和煦味道。

跟凌燃说话的时候,都会不自觉地把语气放轻。

“你的教练是在为冰场的事情发愁吗?”

阿洛伊斯的视线落到不远处焦急打电话的薛林远身上,他似乎能听懂一些华国语。

凌燃顿了顿,“赛方不提供练习场地,我们正在联系新的冰场。”

阿洛伊斯就笑,“我认识一家冰场老板,他那里的冰非常的,”青年比了个大拇指,“人也不多,我正打算过去,你要跟我一起吗?”

这一举动不亚于雪中送炭。

少年的眼一下就亮了。

他很诚恳地道谢,“谢谢您。”

阿洛伊斯就摆摆手,示意凌燃去叫薛林远,“我的车在外面等着,一起走吧。”

薛林远也是喜出望外。

陌生的异国,陌生的城市,想要找到靠谱的冰场实在不是件容易事。

阿洛伊斯可真是个大好人!

他们把行李留给秦安山几个,简单交待几句,就坐上了阿洛伊斯的保姆车。

阿洛伊斯拿到过上届奥运会的冠军,又蝉联最近两届世锦赛的冠军,目前总积分世界第一,是花滑男单的领军人物。

优雅,温和,彬彬有礼,几乎是他的代名词。

所以阿洛伊斯在国外的人气一直很高,不亚于娱乐圈的明星,也因此,他出门的时候都是由助理和保镖开着保姆车随行。

这倒便宜了凌燃和薛林远。

车子足够宽大,凌燃坐下之后,甚至能把装着冰刀的背包放在自己身边。

阿洛伊斯从小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倒成三份,分给了他们,自己先喝了一大口。

运动圈的脏污事又不是没有过,所以运动员都会特别注意自己的饮食。

阿洛伊斯这是很小心也很体贴的做法。

就是在明着告诉他们,这水没问题,尽可以放心喝。

难怪有冰迷说他是花滑男单有史以来最温和最没有攻击性的世界冠军,从为人一直到节目风格。

这还是凌燃从某站的弹幕上看见的。

他现在深以为然。

毕竟不是每个人对后起的晚辈都这么友善,还能事事考虑到位。

跟这样的人相处会很舒服,也怪不得明哥能跟他玩到一处,大概是心地干净善良的人都会相互吸引吧。

凌燃有心想说句谢,但阿洛伊斯似乎很疲惫,靠在椅背上闭着眼养神,呼吸都变得匀长。

少年跟教练对视一眼,也都默契地没有再发出声音。

只不过……

凌燃无意间发现一本夹在座椅缝隙里的备考资料。

少年的视线顿了顿。

不是崭新的,翻开的界面上甚至还有水笔勾勒的痕迹。

凌燃没有动别人东西的习惯,仔细辨别半天,才勉强认出露出的几行小字内容是什么。

阿洛伊斯居然打算考裁判证?

这就有点出乎凌燃意料了。

他下意识看了看阿洛伊斯的脚,摆放位置正常,刚才走动时也没有异样。

没有伤病,状态也没有下滑,阿洛伊斯就已经想退役了吗?

他的年纪也不是很大,跟明哥其实差不多,又没有明哥那么多的伤病,晚些退役也不是问题。

少年觉得很不可思议。

毕竟从凌燃自己的私心里,他是想一直滑到自己不能滑的那一天,即使真到了不能滑,不得不退役了的时候,他也还可以办冰演,当教练,总之就是绝不会离开冰面。

所以对于阿洛伊斯的想法完全不能理解。

再说了,退役后当裁判,其实不是什么好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