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魏自忠死后,太后一直束于楼阁,闭门不出。原本以为她还要消沉几天,到了傍晚的时候,那扇门竟然推开了。
夕阳落下,最后一点光亮被烧成了火红色,太后穿上了很少穿的华服,站在光影里,她的身后火红一片,像是把自己也给点燃了。
小太监愣了一下,半晌才醒神快速的迎了上去:“太后。”
太后今日画了很重的眼妆,瞥眼看着人的时候显得尤为的冷漠:“来了吗?”
小太监不敢直视她的模样,扶手上去,很是恭敬的说:“回禀太后,已经到了。”
太后点了点头,抬眸看了一眼被遮住的天,冷笑了一下:“扶哀家过去。”
这边的亭阁是太后平日里最喜欢来的地方,魏自忠最懂她的心思,喜欢在亭子里备上几份荷花酥。
太后的眼睛扫过那个石头椅,上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她恍惚了一下。
如今人没了,她的喜好竟然也没有记得了。
小太监见太后愣着不走也停了下来,他平日里在魏自忠手下,什么事情都有魏自忠亲自吩咐,如今没人教导,竟是生出几份无措来。
“太后?”他尝试着轻声喊了一声。
好在太后很快的回过神来,收回目光,面无表情的看着前边的路说:“行了,走吧。”
最后一点光亮消失,小太监打着宫灯走在一侧,他扶着太后穿过长长的走廊,在前方的二层八脚楼下停了步。
一片幽深寂静中,一个黑色的人影背对着他们站着。那人影格外瘦,看体态有些羸弱,只是在黑暗中,却不会觉得他弱,相反的带了几份阴鸷的戾气。
听到脚步声,那人也没有回头,只是用嘶哑的声音说:“见太后一面,真是不容易。”
太后摆了摆手,让小太监退下,一挥袖子,独自走了过去,冷笑道:“我平日里真是低估你了。”
那人依然背对着人,穿堂风吹动了他的衣袖,他依旧背对着人说:“彼此彼此,那老太监伺候太后这么多年,我也没有想到太后竟然这么快恢复。”
太后闻言,冷哼一声说:“一个阉人而已,死了就死了,也配哀家为他伤心。”
人影听了此话,大笑了几声:“很好,这样倒是让我可以放心的和太后合作了。”
*
书房内燃着熏香,小李子在一旁候着,半晌见顾渊渟终于处理完了政事,这才说:“陛下,落雁湖的红鲤鱼已经换成了心运来的,可是要加上围栏?”
毕竟他们国师的那双手再折腾一回,这个池子又地大换血。
顾渊渟眉心一皱,显得他整个人格外冷漠:“不用。”说完,他又抬眸补充道:“国师再去那边,不用拦着,由着他就可。”
小李子的嘴角抽了一下。
感情这换鱼就是为了让国师再喂着玩的。
不知道怎么的,小李子的脑海中突然蹦出来祸国妖妃这四个字。
这个想法一出,吓得他抓紧摇了摇脖子,国师怎么会是祸国妖妃呢,不过,他若是祸国妖妃的话,那陛下岂不是……妖妃。
小李子的表情越来越古怪,顾渊渟皱眉看向他,小李子身子全身一哆嗦,抓紧低下头,转移话题道:“陛下今日怎么突然对鱼这么有兴趣。”
顾渊渟愣了一下,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丝梦中的场景。
同样是看不见脸的红衣少年,站在斜桥之上指着湖中的红鲤鱼,格外的意气风发“子熹,快看,是红尾鲤鱼。”
顾渊渟忘了自己是什么反应,只记得少年眉眼弯弯,眸光晶亮看着他道:“我们家乡这边的说法,红尾鲤鱼是可以带来好运的,等到战乱结束之后,我一定养一池子鱼在家里,这样子熹一辈子都会平安喜乐,顺遂如意的。”
顾渊渟不知道子熹是谁,也不知道少年是谁,他只是记住了那句话。
落雁湖,明明他和沈亦舟已经见了多次,他却觉得那就是两个人初见的地方。
他把那个地方养满红尾鲤鱼,希望两个人以后能年年岁岁宛若初遇,能长相见。
“陛下?”小李子见顾渊渟神情微愣,担忧地喊了一声,“可是哪里不舒服?”
顾渊渟睫毛低垂道:“没事。严泽回来了吗?”
小李子听到这个名字先是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严泽是最近一直跟在皇上身边的那个侍卫,不过这个人就像是空降的一般,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来历。
“还没,”小李子这人机灵,知道不该问的不要问,老老实实的回答说,“要不要奴婢派人前去吹催一下。”
严泽做事向来痛快,这次时间好像耽误的久了点。
顾渊渟思索片刻,冷声道:“不用了。”
说完,他想了想又问道:“国师呢,今日在做什么?”
宫里伺候的人已经习惯了顾渊渟的脾气,这位年轻的君王,平日里很是冷酷,唯有提起国师的时候语气能缓和一点。
小李子:“昨日陛下说要今日一同用餐,所以今日国师一大早就去后花园安排去了,估计一会儿就派人来喊陛下过去。”
他只不过是随口说了一句,阿言如此大张旗鼓的在花园设宴。
顾渊渟心中欢喜了一下,却面上不显,平声道:“国师若是需要什么,那边的人随时准备差遣。”
小李子见顾渊渟的唇角缓缓地勾起,笑着拍马屁道:“国师对陛下真是上心。”
顾渊渟手指动了一下,黑眸看向小李子道:“何以见得?”
小李子咧着嘴笑的笑的都快看到脸了,说:“皇宫的人都在说,说国师和陛下地关系简直是亲如父子,比血脉至亲看起来还亲近。”